它是一座被廢棄了的園子,荒蕪冷落幾近一片野地。春夏秋冬四季游走,園子由青青之色漸漸地被涂染成了一片雪白。園中有灌木叢和齊身的蒿草,每天,都能在這個園子裡遇見不同的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老人……他們從這裡穿過或是來到這座古舊的園子裡散步,卻罕有人追溯它的歷史以及尋找關於它的記憶。它多么像人生一個生動而又精致委婉的陰郁,人們是那麼近地挨著它靠近它,但真正思考過它存在的意義或是自己存在的意義的人,並無二人回收。 它的名字叫做“地壇”。 《我與地壇》,第一次接觸是在念高中的時候,國文課本上節選了其中的一部分段落。當時看了,觸動真的挺大的。課外的時候,就跑去問國文老師借了《我的與地壇》的完整版來看。很難想像,一位被病魔折磨到如此田地的作家──他已失去了雙腿,並且繼續被疾病纏繞著,他有過多少次站在生裡追尋死的決心,但又是如何巨大的精神力量,把他拽回現實來,讓他把自己孱弱的後半生參透。 這是一個靜靜的地壇。在史鐵生老師的筆下,我總能把它想像成如是的場景︰它是廣袤沒有邊際的,給人一種空曠遼遠的感覺。周遭有一片又一片相互接壤著的茂密林子,看不穿走不完,高碩的落葉喬木把地壇裝點得非常靜謐。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走在道上,也不過就是頭髮雪白的夫妻或是一兩個調皮搗蛋的孩子。他們亦或靜走,亦或追逐奔跑,但是他卻不能。因為他失去了雙腿。 “兩條腿殘廢的最初幾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間幾乎什麼都找不到了,我就搖了輪椅總是到它那兒去,僅為著那兒是可以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那時,他被命運擊昏了頭,一心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 “除去幾座殿堂我無法進去,除去那座祭壇我不能上去而只能從各個角度張望它,地壇的每一棵樹我都去過,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都有過我的車輪印。無論是什麼季節,什麼天氣,什麼時間,我都在這園子裡呆過。有時候呆一會兒就回家,有時候就呆到滿地上都亮起月光。” 就這樣,一個男孩沒日沒夜地在這個偌大的地壇裡搖著輪椅,他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但就連他自己也不能夠確定他真正要尋找的東西是什麼?它近乎虛幻,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尋找到它,否則他一定無法生存下去。 這是對於生命的尋找。 在現實的世界裡,我們常常因為某些東西的失去而變得迷茫而不知所措,變得就此對於生命失去了提問的興趣和追尋答案的動力,於是肆意癱坐在地,動輒就覺得是世不容我,動輒就覺得命運的齒輪已無情地把自己碾得粉碎,動輒就想以一死來排遣活著的不如意與悲哀,卻罕有人能夠一如既往地抱著堅定的態度,慢慢地走著慢慢地低頭找尋著,自己失去的東西都丟在了那裡,自己該如何盡力去彌補這段缺憾。 人們無法從生命的悲劇性中跳離出來,我想都是因為大家把自己困得太死,篤定地認為自己一定世界上最悲慘的那個人。自己一手高築的圍牆牢牢地把自己囚禁在了裡面,吶喊哭泣均無用,因為一直就是自己不肯放過自己。 這樣的現實遭遇,作者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在他不幸失去雙腿的死後,他也如同凡人一般,尋死覓活終日恨痛生命的劍拔弩張,並以此作為唾棄生命的緣由,自暴自棄,就連最美好的事物在他眼中看來也是醜陋的最值得他去痛恨的。物質的世界的殘忍與不如意,造成的就是這樣的灰黑色悲劇。也只有真正切膚體驗過它的人,才能於其感通深受。 但我想說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都擁有著命運的另一種憐惜,他們並非全然都是悲哀的。悲劇使世界變得陰暗,使人喪失了對於生命的信心,這是必然的。沒有任何一個人不帶愛憎地接受生命地遭折和罹難,因為人是活著的動物,是有思想有意志的活物。而人的情感又是豐富的,在面對生老病死時都能表現出喜怒哀樂各種情感,也正因為人擁有這些複雜紛繁的情緒,才使得人變得可愛生動起來。 那麼,我們是否就應為為了人性的紛繁複雜而去選擇輕易地離棄生命的,很顯然問題的答案是否定。顧城在他的詩中寫到過,“人生很長/人世很短/我在中間/應該休息”,事實的確如此,生命的溝壑是冗長的,我們很需要適時地休憩適時地拿出跨越征服它的勇氣,才能獲得豐盛的一生。這是需要一個適應和懂得的過程。路漫漫其修遠real estate agent Thailand。 在一開始,或許我們每一個在遭受命運不公平的對待時,都會如史鐵生前期那樣,遷怒於任何一樣美好豐盛的事物或是拒絕接受任何一個愛自己的人的關心,把全部的不悅與不幸歸咎他人他物,但這並不能成為我們放逐自己的理由。於是,他開始在地壇中尋找,一遍一遍地尋找著生命以及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自己該以怎樣的一副姿態來過完自己的下半生。一次次的思考,一次次的尋找,終於使他頓悟了,“這樣想了好幾年,最後事情終於弄明白了︰一個人,出生了,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似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一切的尋找是有意義的,生命在那兒得到了拓展延續,當然它也來自另一種愛。一個人,在不幸面前,身心總是盲目而不知所雲的,因為身心的巨大創傷使他很難再感知到愛了,所以他對於愛總是持敵對抗拒的態度。在後來一天天尋找活著的意義的時候,在愛突然從他的生命中抽離的時候,他突然又擁有了感知愛的能力。他這才極度懊悔地發現︰原來,他從未孤獨一人。 “有一年,十月的風又翻動起安詳的落葉,我在園中讀書,聽見兩個散步的老人說;‘沒想到這個園子有這么大。’我放下書,像這么大的一座園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兒子,母親走過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少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