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後,大地已被強烈的陽光烘烤的熾熱,氣溫已高達36度,據天氣預報說,在有些地區已超過了40度。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心情自然也就憋悶,百無聊賴,於是憑欄窗前,想找一個透透氣的地方,找一個帶來清涼放鬆心情棲息心靈的地方。這個時候,我便懷念起一棵樹來,懷念的竟是四十多年前就已長在我心底的那棵樹,也就打開了我已塵封四十多年的記憶,回憶起我與那棵樹的過往免疫系統。 那是一棵杏樹。從我記事起,就知曉家裡的自留地裡有一棵杏樹,杏樹長的粗壯,矮墩墩的,那時就一個成年人摟不過來。粗矮的樹樁上雕刻著斑駁的歲月,一塊塊老樹皮就如同耄耋老人的一張臉,一身皮,已失去了彈性,渾身皺皺巴巴,但內裡卻仍顯現著“不服老”的餘力。我先是問父親,這棵杏樹是什麼時候栽的?父親不知道。後又問上了年紀的祖母,祖母也不知道。這更在我的心靈深處增添了對那棵杏樹的神秘感,油然而生出對那棵杏樹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樹底下就成了我童年乘涼的地方,樹樁上就成了我少年攀爬、玩耍的地方,杏樹上放飛兒時的夢想,在我腦海深處也留下了昨日的美麗風景。 回憶過往,我把那棵長在心底的杏樹移植到眼前,仿佛還在昨天,那棵粗壯的枝繁葉茂的杏樹還是從前,我的眼前立時浮現出一片綠色的風光……兒時的我常常坐在杏樹底下乘涼,依偎在祖母身邊,看飛來飛去的小鳥兒,聽樹上時斷時續的蟬鳴,我就感到杏樹既不孤獨,也不寂寞, 常有鳥兒、蟬兒陪伴。我還時而發現樹樁上攀爬的一種貌似醜陋的蟲子,我便急切地問祖母這是一種什麼蟲子,祖母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故意壓低聲音對 我說:“它叫‘臭大姐,你可別叫它,若一叫它,它身上就會散發出臭氣來,讓人受不了。”我那時出於好奇,就對著正在樹樁上緩慢爬行的“臭大姐”大聲叫喊 著:“臭大姐、臭大姐……”不知是不是因我的喊叫,“臭大姐”頓時散發出了一股股臭氣,一時間確實覺得臭不可聞。自此以後,我就覺得它與“大姐”的親切稱呼不相符,它攀爬在散發杏樹上,與周身散發著清香的杏樹不相符,我也越來越厭惡起它來。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杏樹底下發生的多是些高興的事,譬如說,我常常在杏樹底下纏著祖母講故事,祖母煞有介事地給我講《禿尾巴老李的故事》、《李世民吃萋萋菜的故事》、《喬天華的故事》……祖母最愛講的故事當屬《楊家將》,講起“穆桂英掛帥”來,生動形象,妙趣橫生。講起“佘太君”來,還不時地添油加醋誇耀一番,從祖母的表情上,我看出了祖母這是對同為女人、同為老年人的“佘太君”的一種敬重,講的多了,我也不知不覺地對“佘太君”敬重起來,我的心中立起了一位精忠報國女性的高大形象。童年的杏樹底下發生過許多往事,總是讓我回味無窮腦部發展。 及至到了我上學的時候,那棵老杏樹又成了另一道風景,成了我童年的天堂,是我忘年的朋友,我童年時代的許多時光就是在那棵老杏樹的樹蔭下度過的。因它正好長在我上學的路上,上學的時候,我的頭總愛往右邊歪,因為右邊有我家的杏樹;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的頭又總愛往左邊歪,因為左邊有我家的杏樹,我還願意總過去,抬頭看看葳蕤的枝葉,伸手撫摸著粗壯的樹樁,興趣來了,還要爬到樹上去坐一會兒,在樹上看著小人書,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有時做完了作業,我還會提著一張狗皮,到杏樹底下玩耍、看書。即使離開它的時候,還常常三步一回頭。我想,這不只是出於對杏樹的呵護,更重要的是對杏樹凝聚著一種濃濃的深情,這種深情是無法言表的。植物動物如同人一樣,你與它交往時間長了,就會慢慢滋生著感情,日久生情,你說不是嗎? 杏樹的動人之處在春天。在萬物剛剛復蘇的時候,杏樹就搶了百樹之先,枝頭上的蓓蕾盛開了,那些帶著嫣然笑容的杏花一簇簇、一串串,真是花團錦簇,千姿百態,整棵大樹盛開出一片片潔白如玉的杏花,白花花的杏花增添了杏樹的美麗,特別招人喜歡。一朵一朵挨挨擠擠的白花朵,在向人們報告美麗春天的到來,展示著它那潔白優雅的美麗。過了不多久,杏花就開始凋謝了,樹枝生出了許多嫩綠的小樹葉,花朵謝了的中間開始長出如同米粒一樣大的綠色小顆粒,伴隨著春風春雨漸漸長大,後來長成玉米粒大,也越來越好看了,兒時的我,見了就想摘下來品嘗一下,結果一嘗,酸酸的,接著就會隨手扔掉,現在想來,舌蕾還感到澀澀的。 杏樹的收穫在夏天。每到春末夏初時,杏樹枝上就掛滿了果實,到了六、七月份,杏開始成熟了,由黃變紅,特別招人喜愛,也會引來南來北往的人偷摘。這樣,每當到了杏熟了的時候,我和祖母就會輪流守望著杏樹,大多時候委託一位沒事的鄰居三爺爺看守,他和自己的那棵杏樹一樣守護著我家那棵杏樹,這是一年中的關鍵時刻,每年很少遭受損失。 杏樹每年果實累累,到了杏子收穫的時候,全家老小提著袋子,挎著籃子,一起湧向了杏樹,有站在樹枝上摘的,有在樹下接的,樹上樹下洋溢著一片收穫的歡樂。那棵杏樹讓我家收穫的不僅僅是杏子,收穫更多的是一家人的親情和歡樂。還有鄰里之間的感情。兒時每當收穫杏子的時候,母親就 會裝滿一小圓鬥或一小簍,讓我挨家挨戶地往鄰居家裡送,讓鄰居們分享收穫的喜悅。大娘、大嬸們見我送來了杏子,就會說:“你一等,我給你壓著簍。”往往她 們去拿東西的當兒,我已跑出了大門外。也會遇到扯著簍子不放的,非要裝上糖果、點心什麼的,怎奈那時的小手也掙脫不了她們。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維繫的 是鄰居之間你來我往的一種情誼寶寶 免疫力。 後來,隨著父母年 齡大了,我又當兵在外,到了收穫杏子的時候,常常會有鄰居來幫忙。至今還依稀記得,那時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小小夥伴,赤著腳蹭蹭地爬到樹上,又熟練地踩在 細枝上,我看到樹枝都被他踩得彎向了大地,真替他擔心,父母也不停地勸他:“你小心點,別摔著。”而他說了句:沒事。”就很自然地摘著杏子。在自己家樹上 摘杏子,我卻顯得膽怯、萎縮,不能像他那樣熟練、自如,一種卑怯感油然而生。其實,我那時最擔心的不是傷了自己的身體,而是怕不知幾輩人栽培下的樹枝折損 在我的腳下,還有,我對那棵杏樹的喜愛,就應該那樣呵護著它。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遠離家鄉幾年,回來後,那棵杏樹就不見了,我也沒多問,因為杏樹已經沒了,問已於事無補。從此,它就留在我的記憶裡,不,它長在我心裡,我永遠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