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舅父仔熟睡的臉,我忽發奇想。 我靜靜地從房間內取出我的眼線筆,並開始在舅父仔的臉上寫字。 大概他真的很累了,他好像完全察覺不到我在做甚麼。 我準備在他的雙頰分別寫上「好」和「攰」兩個字;這是我對媽媽作出申訴的行為藝術。 誰知,當我快要寫完那個「攰」字的時候,舅父仔的雙眼睜開了。 「玩完未呀?」他精神抖擻地問我。 原來他一早已經醒來了! 我頓時嚇了一跳! 他從座位站了起來,逕自行到洗手間;隔了一會,他出來了。 我見到我的「墨寶」仍在他的臉上,但他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妳手字都幾靚吖! 等我睇吓我啲字靚啲定係妳啲字…」語畢,舅父仔便手拿著另一支他從洗手間帶出來的眼線筆向我快步走來。 我立即從座位彈起,清晨時份開始和舅父仔在客廳裡玩要躡手躡腳的追逐戰。 田徑隊員的確名不虛傳… 說時遲那時快,我的手腕已被他遞著。 我即時大力反抗,但他窮追不捨… 最後他強勢地把我整個人壓在梳化上,以「男上女下」的姿勢強行在我臉上畫了很多筆。 我一路忍笑一路掙扎,因為他在我臉上寫字令我覺得很癢。 「等妳頭先寫得咁開心吖嗱… 哈哈… 好! 寫完!」他十分滿意地望著他寫在我臉上的字。 「喂呀! 你寫咗啲乜喺我塊面度呀?」我不自覺地提高了我的聲線。 「殊… 細聲啲啦! 嘈醒大家姐我哋攬住一齊死㗎咋!」舅父仔輕聲說。 突然,我們聽到媽媽房內傳來了腳步聲… 舅父仔下意識地把身體伏在我的身上,並把手摀住我的咀巴。 後來我們聽到爸媽睡房內的洗手間冲廁聲… 我和舅父仔都鬆了一口氣。 舅父仔放鬆後頓時整個人攤軟在我的身上,並在我耳邊輕聲說:「好彩大家姐無出到嚟咋…」 此時我的身體僵硬,心跳加速,臉紅耳赤… 總覺得無論我和舅父仔再熟,兩個快將十八歲的男女都不應維持這個尷尬的姿勢。 「舅父仔… 你好重呀…」我示意叫他起身,不要再壓住我。 「哈哈… 梗係重啦! 我有食飯㗎嘛!」豈料當他很得戚地想要站起來時,他失了重心,整個人再次撲向我… 他整塊面大力地撞到我的額頭上。 「嘩! 好痛呀…」我們皺著眉,異口同聲地說。 我和他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隔了一會兒,我們停止了笑聲,四目交投。 我倆莫名其妙地定睛的望著對方;忽然,我覺得好像有一股電流貫穿了我的身體。 舅父仔也仿佛被石化了… 他整個人完全呆掉。 此時,我倆的眼神除了親情,好像多了一些東西… 一些不必要,但遏制不了的東西。 一陣沉默過後,他搖搖頭,猛地站了起來。 「快啲做嘢啦! 我就嚟做晒啦! 到時妳呀媽沒收妳部電話,妳唔好喊呀!」他別過頭,帶點靦腆地跟我說。 隔了一會兒,我到洗手間想要把臉洗乾淨,我終於看到舅父仔寫了甚麼在我面上: 「 I ❤ 舅父仔」。 我和舅父仔的關係又變得有點奇怪了… *** 那次的數學測驗我又差點不及格。媽媽雖然不滿,但她也無可奈何… 誰叫我這麼不爭氣?在香港的考試制度裡,數學不及格就等於上大學無望。 我的成績直到中六初期也沒有太大進步;正當媽媽還很擔心之際,奇蹟出現了。 我在中五暑假無心插柳下參加的一個亞洲區的繪畫比賽,竟然贏得了青年組的銀獎。 我又驚又喜;但更喜出望外的是,我因為這次得獎而拿到了主辦單位頒發的獎學金,可以到倫敦藝術大學 (University of Arts London) 升學,讀美術設計。 是Arts London呀! 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認識的知名美術學府! 我興奮得尖叫起來! 當然,我收到的只是個conditional offer; 大學要看過我最後的DSE成績才決定取錄與否。 我全家也十分興奮,連好友鄧芊行也替我感到雀躍! 由於我想親口把這好消息告訴星星姐姐,我特地在臨睡前聽了數遍《小星星》。 在夢中,我如願見到星星姐姐。我一見到她便跑過去想要摟住她; 但我忘記我和她屬於不同界別,所以我擁抱不了她。 「恭喜妳呀,杜以希! 我真係好戥妳開心! 妳嘅前途似乎變得明朗喇!」然後她便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為何星星姐姐總是對我的前途這麼著緊? 「多謝星星姐姐!」我興奮得不斷原地跳躍。 「不過呢… 去到英國要小心一個男仔…」她有點擔心地對我說。 「吓? 我都唔一定去到英國啦! 我嗰個係 conditional offer嚟咋…」我皺眉問道。 「放心,只要妳用心考好DSE,英國嗰邊一定會收妳… 除非妳自暴自棄囉!」她說。 「係咪真㗎?」我猶豫地問。 「我有邊次呃過妳吖?」她肯定地說。 說的也是… 星星姐姐料事如神,每次她都幫我逢凶化吉。真想不到我的人生這麼奇異,會遇到星星姐姐這個神人幫助我! 「不過杜以希,記住… 真係要小心一個都係由香港去英國讀書嘅男仔… 仲有,萬大事搵我或者妳舅父仔商量,唔好魯莽行動。」她認真地叮囑我。 「得喇,得喇,長氣! 我會小心㗎喇!」我帶點敷衍地回應。 「真係唔好當我耳邊風呀…」 「嗶嗶嗶嗶嗶…」我的鬧鐘響起;我睡醒了。 回想星星姐姐在夢中跟我說的那個男仔… 他到底會是誰? 是舅父仔?好像又不是… 因為她叫我有事就找舅父仔商量… 那他到底是誰? 兩星期後,我獲邀出席繪畫比賽的頒獎典禮。我那第一次可以為自己女兒自豪的媽媽,當然邀請了全家人出席頒獎禮替我(她)高興。 在頒獎典禮後的酒會,我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嗨! 好耐無見。」有一個有點面熟的男生過來跟我招手。 「你係…… 吖! 你係之前巴士嗰個文德仔!」我驚訝地掩口說。 「哈哈… 原來妳暗地裡叫我文德仔! 我有名㗎,我叫楊一凡。」他笑著向我自我介紹。 「哈哈… 唔好意思… 因為我之前唔知你叫乜嘢名,所以叫住你文德仔先… 希望你唔好介意!」我尷尬地說。 「恭喜妳得獎喎! 呢個獎唔係咁容易拎㗎! 參加作品來自亞洲各地,評審要由過千份作品揀最好嗰三份… 所以妳真係好犀利!」楊一凡好像很熟悉評審機制。 「點解你會知咁多有關呢個比賽嘅嘢嘅?你都係參賽者?」我好奇問道。 他微笑地搖搖頭。 「我爸爸係主辦單位嘅負責人之一。」他笑著說。 我目瞪口呆;原來「文德仔」的來頭如此強勁! 「嘩! 原來你咁勁㗎?真係失禮晒…」我雖然尷尬,但亦有點雀躍。 「唔勁啦! 我識投胎啫! 哈哈…」他老練地大笑。 我此後和「文德仔」,即楊一凡,談了很多有關藝術和到英國升學的話題。他很耐心地告訴我很多我從未涉獵過的藝術知識;我們聊得十分起勁。 「杜以希! 原來妳個衰女喺呢度,我搵咗妳好耐啦… 咦! 呢位係…」到處找了我一會的媽媽,發現我正在和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生聊天。 「噢! 您係以希媽媽?您好! 我叫做楊一凡…」然後楊一凡便開始介紹自己的背景。 媽媽聽過他的介紹後,雙眼發光地跟我耳語: 「女,呢個男仔好嘢嚟呀! 又靚仔,又有錢… 妳嫁到俾佢嘅話,妳讀唔到大學我都唔理妳!」 此時,舅父仔向我們走來。 「大家姐,呀媽問走得未呀?佢話好悶喎!」舅父仔不耐煩地問媽媽。 「未呀,未呀! 我宜家認識緊以希嘅新朋友呀! 佢叫楊一凡。」媽媽指著楊一凡,介紹給舅父仔認識。 舅父仔望一望楊一凡,然後就好像當人家透明一樣再次望向媽媽: 「咁即係未走得呀?我要話俾呀媽知…」他說。 「你叫你姐夫車呀媽走先啦!」媽媽有點不耐煩地說。 「咦… 呢位先生係…」楊一凡指著舅父仔,向我問道。 「佢係我舅父。」我說。 「年紀輕輕就做舅父,真係年紀小但係輩份高!」楊一凡笑說。 舅父仔望了楊一凡一下,並超級敷衍地對他笑了一微秒。 「陸思銘,無禮貌!」媽媽斥責舅父仔。 「舅父仔,佢係我兩三年前喺巴士識嗰個文德仔呀! 你記唔記得呀?」我雀躍地問他。 「我個腦係要嚟記啲有用嘅嘢,所以…sorry,我唔記得。」舅父仔一臉傲慢。 「唔好意思呀,一凡! 呵呵呵… 我呢個細佬真係好反叛! 唔似得你咁有教養! 呵呵呵…」我媽笑得很虛偽。 「唔緊要,大家都係年輕人,明㗎喇!」楊一凡笑著說。 之後舅父仔便行開了,留下我和媽媽繼續跟楊一凡傾談。 原來他也將會到Arts London讀大學。我媽興奮得不得了! 但我忽爾想起星星姐姐在夢中對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