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西,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叫做 Rio Triste,意思就是「悲傷的河」。我問導遊 Igor 為什麼這條河會有這麼一個名字,他就給我說了一個故事 …。 Bom Jardim 說起巴西,即使你沒讀過書、甚至即使你連巴西都未聽過,你也會知道「亞馬遜森林」,雖則你可能以為它是一款蛋糕。亞馬遜是巴西最大面積的生態系統,佔全國一半土地,也是巴西乃至全世界最脆弱的生態區域之一。但除了亞馬遜,巴西還有兩個重要的生態區。面積只佔國土2-3%的 Pantanal,是全球最大的濕地;而第三大生態系統就是 Cerrado(大草原)。這個「第三大」說的是知名度,若論面積 Cerrado 其實是第二大,佔巴西全國的四分之一。在這三大生態區域交界的地方,有個城叫做「佢阿爸」(Cuiaba),是個頗有規模的城市,人口將近60萬,而且還是 Mato Grosso 州的首府。 2015年9月,我來到 Cuiaba,因為這城市是去大濕地 Pantanal 的必經之路。玩完了 Pantanal 之後,就去 Cuiaba 城北幾十公里的一個小村莊 Bom Jardim,意即美麗的花園。但其實 Bom Jardim 位於典型的 Cerrado 環境,氣候乾旱,土地上只長著草,和一些矮灌木、荊棘等植物,根本就和「花園」兩個字扯不上關係。我來這裡有兩個目的:(一)看鸚鵡湖(Lagoa das Araras)傍晚吱吱喳喳地歸巢的藍黃色鸚鵡,和(二)浮潛 Rio Triste,看裡面的游魚,尤其是淡水魟魚(freshwater stingray)。 導遊 Igor來 Cuiaba 的旅店接我時,車上已經有一對老夫婦。女的 Judith 是英國人;她老公 Manoel 是巴西人,「嫁」了去英國。做了英國姑爺,卻不忘情巴西,每年都回老家探親一次。Manoel 是個健談的傢伙,一路上和任何陌生人都能夠隨時打開話匣子。依我看他跟 Igor 出來玩,其實並不為了看祖國的風貌,真正目的只是想接觸不同的人,讓他的舌頭不用停下來。不過,Manoel 雖然饒舌但絕不討厭:他有豐富的話題,而且俏皮愛說笑,是個好遊伴。 第一天我們先去 Cuiaba 以北的 Chapada dos Guimaraes 國家公園。這是個面積只得三分之一個香港那麼大的小公園,裡面有些懸崖、石柱等天然景色,不過如果你已去過張家界,那就大可不去這個公園。事實上 Igor 帶我們去看的兩個瀑布根本沒看頭;我們香港的新娘潭瀑布、梧桐寨瀑布等就比它們更可觀。反而在一間路邊小商店有奇遇:一隻可以任你摸任你抱的寵物雞!這雞肯定是這家人的老大:所有人、甚至這裡的貓兒,也得讓牠三分! Chapada dos Guimaraes 國家公園 寵物雞 午飯後我們來到一處懸崖,景色算是較為壯麗。然而我在這裡最深刻的印象卻是一群年輕人拍照的創意。相信你看過下面的照片,你也會同意:擺甫士應該要這樣才過癮! 擺 pose 要這樣才過癮 Igor 在險峻的懸崖邊上 一路上,Manoel 和 Igor 像唱雙聲一樣,談得起勁。到了下午三點,我再次提醒 Igor,我是非常認真地、熱切地、滿懷期望地要看藍黃鸚鵡歸巢,Igor 這才匆忙開車,但車子卻沿著來路向 Cuiaba 駛回去。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我一直以為看鸚鵡的地方離開 Chapada dos Guimaraes 公園不遠,誰知我們的目的地 Bom Jardim 原來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而且路徑是先要向南行,差不多回到 Cuiaba 市區才折向北。對於心急人來說,這條路好像走來走去走不完似的!早知如此,吃過午飯就應該催 Igor 動身了。結果,當他終於把我們帶到 Bom Jardim 時已是傍晚六點,藍黃色鸚鵡們早就回巢了。雖然牠們還在吱吱喳喳個不停(這方面和 Manoel 倒很投契),但天色已暗,能看得見的鸚鵡只幾隻。我只能幻想著,鸚鵡一對一對地,迎著晚霞,飛回來這個景色優美的小湖(其實只能算是個大池塘);同時希望到達下一站 Emas 國家公園可以見到這些藍黃色的鸚鵡。 鸚鵡湖 Lagoa das Araras 鸚鵡湖的藍黃色鸚鵡 第二天早上,Igor 先帶我們去 Bom Jardim 的旅遊中心,買好去「悲傷的河」浮潛的入場券。可是我們買了票卻不是立即去浮潛,而是先跟辛康納利(Sean Connery)去行山!哈哈!你沒看錯,旅遊中心的負責人是一位只會說葡語的老先生,而我左看右看總覺得他和辛康納利有九分相似,據說他還兼任 Bom Jardim 的村長。若果他懂英語,我一定要請求他重出江湖演007鐵金剛,因為現在的那位 Daniel Craig 太爛了!我心目中的鐵金剛應該談笑用兵就打發掉一群小嘍囉,畢挺的踢死兔西裝可以連皺紋也沒半條。怎可能反而給人家打得掛彩? 所謂「行山」,其實只是行樹林。大白天,樹林裡沒有什麼動物,但給我發現一些顏色鮮豔的小昆蟲。還有就是林裡的樹木也有些很特別,例如這“monkey’s hairbrush”:一個毛茸茸的果實。 不知名的小昆蟲 Monkey’s hairbrush 吃過午飯,我們一行五人,包括辛康納利,終於出發去悲傷的河 Rio Triste。車子離開 Bom Jardim 不到200米,柏油路就變成碎石路。我們在乾燥而又空曠的平原上奔馳著,我頭上面升起了很多很多問號:這樣的地方怎會有河呢?走了差不多20分鐘,當昨日那條走來走去走不完的路再次給我陰影的時候,我們就到達 Rio Triste。原來它是一條比「溪」略大一點的河,只有4-5米闊,隱藏在一簇樹叢中。那天是星期日,沒想到這 Rio Triste 竟然完全沒有其他遊人!於是我們五個人就擁有了整條小河。我想,這浮潛生意的老闆一定要虧本,難怪叫做「悲傷的河」。 左起:Manoel,辛康納利,Igor 這條河的水很清,我們在水裡浮潛,好像潛入蒸餾水裡面一樣。水溫不暖但也不冷,可說是清涼吧。河裡有很多魚,雖然及不上海裡的珊瑚魚那麼顏色鮮豔,但在淡水魚來說算是很繽紛的了,而且數量一點也不遜色。魚兒們不大怕人,我甚至覺得牠們一路跟著我們,可能在等我們餵食。河的水流頗急,我們其實用不著游,順著流水浮潛毫不費力。反而我不斷和水流搏鬥,爭取更多時間和魚兒們玩。 不過,我特別想看的,就是這河裡面的淡水魟魚。 Rio Triste 隱藏在樹叢中 清澈如蒸餾水的 Rio Triste,裡面有很多魚兒 大家都知道,魟魚本是生活在海裡的,是鹹水魚。不過由於地殼變動,本來是海的地方變成內海。日換星移,內海的水越來越淡,魟魚也只好隨機應變,變身成淡水魚。我想,人也是一樣:好像近幾年物價上漲但工資沒跟上去,生活唯有節省些,久而久之,人也要變身成淡水魚,最後甚至要變成沒有水的魚。Rio Triste 的魟魚,就是因為祖先們給困在亞馬遜內海。這麼說,整個亞馬遜盆地裡面應該有很多淡水魟魚啊!事實也正是如此。亞馬遜魟魚原來很有市場 — 不是買來吃,而是養在金魚缸裡當“觀賞魚”! 原來淡水魟魚並非 Rio Triste 和亞馬遜所獨有。湄公河裡面也住著一種淡水魟魚,而且是隻巨無霸:成年的湄公河魟魚可以有一張電動圓床那麼大!我很好奇,要多大的爐才可以蒸這種魚;然而最頭痛的,是怎樣處理床上面的偷情男女? 我們在 Rio Triste 游了只幾分鐘,辛康納利就發現了一條魟魚。其實牠當時躺在我腳邊不到兩米(說牠「躺」不知道有沒有用錯動詞,因為「躺」這動作是肚皮向天;說牠「伏」吧,又需要有四肢才算「伏」),辛老兄可能提醒我別踩上去,隨時吃牠一招回馬刺。我跟著牠游了一會,期間牠有好幾次躲了入沙底,可惜都給我識破,只不過我卻費了不少力氣,皆因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本非水中物,單是頂住急流就夠累的了!之後又找到另外一條魟魚,都同樣是一隻碟子般的大小,身上有些美麗的斑點。 淡水魟魚 我們在河裡玩了大概一個小時,最後來到終點。其實,小河真正的終點是 Cuiaba河,沿 Cuiaba 河再往下游就是巴拉圭河,最後可以去到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但我們浮潛的終點就是一條打橫攔著整條河的大蔴繩,買入場卷的遊客就只能游到這裡。我上水的時候,感覺天旋地轉,還以為被魟魚刺了毒性發作,原來岸邊有很多青綠色的蝴蝶圍繞著我們飛舞! 一段失望的典故 離開 Rio Triste 時,我問 Igor 這條河為什麼會起個這麼喪氣的名字,是不是有段盪氣迴腸、可歌可泣的典故?Igor 就給我說了下面的故事: 從前,這條河與及河邊的大片耕地,都屬於一個慈祥的老人,住在這附近的人都很愛戴他。他死後,人們很傷心,所以把這條小河叫做「悲傷的河」。 故事說完!沒有英雄、沒有美人,沒有色情、沒有暴力。好像吃粉筆,怎嚼也嚼不出味道來。我望著 Igor,期待他把故事延續下去,但 Igor 自顧自打火開車,竟然完全不覺得慚愧。莫非這就是文化差異?說不定感情豐富的巴西人聽到這裡已經哭得一塌糊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