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國道旁就是蜿蜒曲折的萬里長城,萬里長城頹敗傾倒的龍身,在草原荒漠中延伸;車停在草原上,登臨陜北定邊段黃土長城的這一剎那,三毛的撒哈拉再度在腦海中湧現-狂吹的風沙,古老的故事,一場生生世世的約會,一如萬年前的初夜,地老天荒。心折於三毛字行間浪跡紅塵的瀟灑,而今步上長城,驛動的心不經意地再次湧現,除了一股泫然的澀,還感到深深的哀矜! 張愛玲的文章,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當我登上這長長萬里長的長城這一刻,想到這麼一句感歎悲傷的話語,就連想到中國五千年的磨難與中國人五千年的磨難人生。人生寥寥數十載,大部分時間都是磨難,但僅是人生;只要能忍耐,堅持,一切轉眼就會過去。就好像眼前這座長城,千百年的存在,不就是長的磨難,磨難的是數數代代長城內外人民的悲慘歲月,一段段人生堆積起來的磨難。 307國道旁的小毛驢 307國道通往寧夏銀川 307國道旁的鹽湖 307國道旁就是蜿蜒曲折的萬里長城 萬里長城頹敗傾倒的龍身,在草原荒漠中延伸 腳下,這只盤踞山野的古老巨龍,頹敗中已不見雄偉身影 黃色灰沙夾雜著飛濛細雨飄了下來,傳說中的長城故事,都述說著長城和著孟姜女的淚水……。迷濛飛沙中的長城,我沒見過,不知是怎樣的韻味?古代中國為抵禦北方遊牧民族而修築的軍事工程,銅牆鐵壁,世界新七大奇蹟的形象,仍是存在億萬中國人夢裏那幅永生的格局嗎?我想到生存在黃土高原上那張張蒼拙的面容,想到那隻隻媼黑皺摺的粗手,我的心,面對萬里長城,未曾如此悸動過。 腳下,這只盤踞山野的古老巨龍,頹敗中已不見雄偉身影的長城,也許正以燃燒著雙瞳傲視我吧!在隱約的視野裏看見長城的輪廓—蜃影似地,卻必須仰首,必須俯視,必須睜目。屏息凝神的這一刻,我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一個「堅忍不拔」史蹟的氣勢,那是種偉大物象與渺小肉身的強烈對比,給人一種落差的驚鴻與冥思的空間;有了驚鴻與眩異,有了心悸,對故國才有動了情的愛。 風,更大了;雨,也更大了!在這荒漠草原,冒險的激昂與越野的狂潮在此角力延宕著。但是這樣的氣勢,卻被眼前農民「扒開龍身」的長城現狀所替代,並令我驚悸;這是何等的魯莽行為,對於世界遺產的無知迫害,在世界各國視聽平面新聞已多所報導,是生命與生活的糾葛嗎?還是愚昧腐敗傷害了歷史?答案在每個人心中,我雖是過客,但也同樣曾對它屏息膜拜,令人遺憾的愚蠢啊! 站在這段段遭到破壞的頹傾長城上,我不相信在月球上看得到這條龍.......。記得一篇報導,大陸神五宇航員楊利偉說他在太空上沒有看見長城;但是歐洲人和美國人說他們看見了。是一篇2004年的報導:「當地時間5月12日(北京時間5月13日),美國宇航局的太空網站公開了一場十分珍貴的照片,而這張照片是歐洲太空總署的一顆衛星於今年3月25日拍到的,它清晰地顯示出長城的輪廓」。 能不能從太空上看見萬里長城,我個人認為這好像不是多重要的問題;可是偏偏很多懷抱大中國夢的部分中國人,卻將它升華為民族情緒!其實,長城就是長城,無論是否能夠從太空上看見,它就一直存在那塊古老土地上,見證著中國古老的歷史。重要的,真正讓人痛心的是長城正在縮短;楊利偉的話是不錯的,用不了幾年,別說在太空,就是在地上,我們也即將看不到長城了! 如此延伸的是另外一個問題:長城到底還有多長?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這條蜿蜒在高山峻嶺之間的殘垣斷壁在自然與人爲的雙重破壞下日益縮短!長城已經被「世界文化遺址基金會」納入「2002年100項世界文化遺址觀察清單」行列-「很少將世界知名的古蹟列入這一行列,因爲這樣的古蹟很少需要幫助、很少需要我們的警告」。遺憾的是,長城受到了這種警告,而且是持續的。 依據《中國長城萬里行考察報告》,這座始建於14世紀,西起嘉峪關,東至鴨綠江邊的虎山長城,全長12700華里,平均高6至7公尺、寬4至5公尺的明長城。現狀除重要關隘和比例極小的已修復部分外,長城真正的主體「野長城」—那些蜿蜒在高山峻嶺之間的殘垣斷壁正在自然與人爲的雙重破壞下日益縮短!英國人威廉姆.琳賽根據徒步考察所見認爲:「長城已陷入深深的危機之中」。 在自然界雨雪風霜的無情剝蝕下,北方,特別是西北地方的甘肅等地的長城,已有部分開始坍塌。綿延萬里的長城,目前可辨認的牆體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是由石頭堆和土堆組成的城牆遺址,另外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經完全消失。牆體和遺址總量不足5000華里,只有原長度的二分之一;痛心的是,長城日益縮短的尷尬局面不僅未能根本扭轉,而且還在繼續,甚至更快! 眼前農民「扒開龍身」的長城,令人驚悸 是生命與生活的糾葛嗎?還是愚昧腐敗傷害了歷史? 蜿蜒在高山峻嶺之間的殘垣斷壁在自然與人爲的雙重破壞下日益縮短 家家戶戶不僅用長城磚建造房屋,甚至雞窩、豬圈用的也都是長城磚 長城蜿蜒雄姿的夢已醒,斑駁龍身與塞外大漠草原混為一色 隨著北方地區沙漠化的日益嚴重,一部分長城已葬身於沙漠戈壁之下。然而「相比於自然界的吞噬,人類的破壞似乎更加赤裸和殘忍」。最爲習見且無處不在的是挖磚取土一類的破壞,有人竟稱此爲「古爲今用」。北京平谷區與天津薊縣相交處的將軍關長城,成了村民的院牆,家家戶戶不僅用長城磚建造房屋,甚至雞窩、豬圈用的也都是長城磚。 然而與這些個人的小打小鬧相比,那些推土機、挖掘機顯然要算是大巫了,各地因興建工、農業交通設施引發的建設性破壞屢見不鮮,且有後來居上之勢。在寧夏的惠農、中衛和靈武市境內,近幾年因修路架橋,已有數百公尺古長城被夷爲平地。在我現在站立的陝西定邊長城,三條引線公路從附近的明長城遺址「穿城而過」,將長城「撕」開了三個三、四十公尺寬的大豁口。 更令人憂慮且潛伏著巨大破壞能量的,是發展旅遊導致的開發性破壞。長城沿線的許多地方都在大打旅遊牌,一場混亂無序的「長城開發競賽」正在全面開花,方興未艾。還有就是不遵循歷史原貌的修復性破壞,如河北省遷安市白羊峪長城的修復,由於沒有按照文物保護的原則進行,破壞了長城的歷史原貌,「弄巧成拙」引來專家的批評;這種的混亂「開發」,並沒有停止,且還在擴大中。 長城蜿蜒雄姿的夢已醒,斑駁龍身與塞外大漠草原混為一色。朔風野大,心頭沉甸是揮不去的長城夢斷;自八達嶺長城、慕田峪長城、司馬台長城,雁門關 玉門關、陽關,已迄嘉峪關長城,在走遍中國歷程中,穿越無數段落的長城後,終於再次來到夢中的長城,繁華已遠,塵囂已止,這裏蟄伏的老巨龍早已閉目安息;我沿土丘而行,斑駁的斑駁,殞落的殞落,飛沙正濃,太陽,仿佛在這裏也老了。 是的,長城夢、夢長城,登臨長城如展讀真正的中國歷史長河;特別是野長城的頹傾斑駁,一如未加以整修的斑剝史跡,童年的歌謠,詩人的詠歎,「偉大建築物」已具體物象轉化成一個個抽象的概念,涵蓋了中國歷史的深度與衆生相的概念:權勢、苦難、戰爭、離別、崇高、卑微,悲劇裏的狂,默劇裏的淚。老巨龍依然踞嶺閉目,停佇不動,像不像要從孤寂的亙古停佇到孤寂的未來? 中國,一個魂縈夢繫既熟悉又陌生的國度,一種欲拒還迎難以割捨的情結。 更多相片請點閱(陝西延安至寧夏銀川間風光) 背景音樂-長城長-夢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