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一望無際的綠! 隨著車輛一路進山,綠野開始在車窗外連綿起伏。 如果在畫面裏在加上遠方暮色青黛的山巒,加上山頂上的皚皚白雪和雪頂上方明亮而遼闊的天空,這幅畫會是如此的沉靜而安詳。 但雨正在頭頂的天空醞釀,漸漸聚攏的灰色雲層拉升鋪展在碧綠山谷的上空,山鷹在雨來臨前的雲層下追逐著風時而懸停時而急飛,像巡視領地的山神展開它剛健而優美的翅膀。 不,它更像一個國王! 它隱藏著柔情的威嚴的目光注視著整個烏爾禾的廣袤大地: 一片片山谷裏成群的牛羊,在風裏起伏搖曳的野花,松樹頂端不斷向綠崖邊的天空延伸的新綠…… 白色的流泉從薩吾爾山山腹深處流向平野,在急彎處激起浪花…… 明眸一樣鑲嵌在幽谷懷抱裏的大小雙湖,正像童齡的小女兒一般笑彎了雙眼…… 綿延優遊的白楊河一路穿過壯麗的白楊河大峽谷源源不絕的注入清流蕩漾的艾力克湖…… 在太陽落盡而傍晚的青黛開始籠罩的天空下愈加突兀荒涼的魔鬼城仿佛正要從海的夢裏復活,讓每一片恐龍漫步過的海岸再現勃勃生機…… 這就是烏爾禾!蒙古語意:套子。寓意林野豐饒,野生動物眾多,下套子就可以捕捉。 沙漠荒原,風蝕城堡,雪山巨壑,碧野藍天———如此的粗曠遼闊,色彩殊絕。 對盤旋在高高天宇下的雄鷹和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類而言,還有比守護如此神奇壯美的土地更偉大的使命嗎? 在雨色天空下,最能挑起幽思激發故鄉情結的地方是阿吾斯奇。 阿吾斯奇是蒙語,意為開滿小黃花的地方。位於和布克賽爾蒙古自治縣和哈薩克斯坦邊境線上。四周群山環繞,峰峻石異,中央草原廣茂,水草豐美。 踏上阿吾思奇土地的那一刻,正是六月裏最美麗的一個傍晚。 當雙腳真真實實地踩在如絨綠草上,四望碧綠,涼風習習,山谷幽寂,溝壑凝嵐,百公里外山下城市裏幾乎令人窒息的滾滾熱浪瞬間銷盡! 六月的阿吾斯奇是綠的天堂。 山是綠的,水是綠的,天也是綠的,那溫潤柔和的綠浸透了大地,輝映著長實德好唔好空,生動著牧歌,蕩漾著流雲。宛若一塊溫潤晶瑩觸膚沁涼的翡翠,鮮明在天地間,熠熠生輝。 大小雙湖在這樣綿延溫柔的綠色呵護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給蒼茫而遼闊的世界注入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明媚,一縷縈繞靈魂的深情。 歷史上,因為種種原因,雙湖曾被分割開來,一湖歸中國,一湖歸前蘇聯,中間隔了座山,前蘇聯崩潰後,邊境線外的哈薩克斯坦做出了極大讓步,孤懸境外的另一湖終於再次劃歸中國境內,雙湖團圓。 對於烏爾禾廣袤的沙漠戈壁而言,阿吾斯奇無疑是最珍貴的一片綠洲,而雙湖就是它的靈魂,歷代生活在此地的蒙古,維,哈薩克,漢,回等各名族皆以遊牧為生,對他們來講,水就是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 我們還聽到一個動人的說法,有一位李明秀老人,不忿雙湖被分離,死前執意要求葬在靠近境外湖泊旁的山坡上,重新劃界時,這座墳墓的存在為另一湖劃歸起到了很大作用。 在涼爽的細雨飄灑的傍晚,我們專程去拜謁了他的墓地,站在墓側山上,隔山望湖,碧穀幽靜,林野深處,牧民遊牧的冬窩子夏窩子可以細望可以遠眺,此情此景充滿故鄉情韻,讓人心裏不由得對老人升起一種崇敬之感。 同行的人采了野花獻在老人墓前,鮮豔的小花隨風搖曳,給樸素的石碑添了一絲歡樂。 在雨色天空下,最能撫今追昔觸動一腔家國情懷的地方是艾力克湖。 離開阿吾斯奇,往魔鬼城去的山路漸漸平曠,視覺荒蕪的山野間,黃綠相雜,正寂寞,一片明亮的水域忽然呈現在眼前。 這片水域數十倍於大雙湖,雲蒸霞蔚,波光渺遠,水鳥翔集,葦蕩叢生,北接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週邊彩石灘。 這就是有著1300年曆史的著名的艾力克湖! 艾力克在蒙語裏意思是“優酪乳”,它的名字來源於一個有趣的故事:當年蒙古大軍西征,一支騎兵小分隊在荒漠裏迷失了方向,幾乎陷入絕境,於是士兵放開馬韁繩,任由老馬識途,士兵們跟著老馬終於找到了這片大湖,絕處逢生,一片人歡馬嘶,不但在湖水裏一洗征塵,還在湖邊喝到了蒙古族老媽媽捧給他們的甘美的優酪乳。 從此這片湖水在蒙古大軍中就由這些士兵口耳相傳擁有了一個可愛的名字:艾力克! 艾力克湖湖水的來源主要是白楊河,它和日夜不斷源源不絕注入艾力克湖的白楊河都有一段令人痛惜和感慨的歷史淵源。 成傑思汗的蒙古帝國最強大的時候,當時的烏爾禾地域是他的三兒子窩闊陳柏楠臺的封地,而日後崛起的俄羅斯現在的首都莫斯科地區在那時是他的長子術赤的封地。 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在伏爾加河流域生活了140餘年的蒙古族土爾扈特部再也不堪忍受沙俄的壓迫和欺淩,為了維護民族的獨立和生存,一月四日,他們率部武裝起義,在大雪隆冬時放火焚毀了自己的宮殿和村落舉族東歸,年僅27歲的渥巴錫大汗號召全體部眾:回到太陽升起的東方去! 東歸路上,土爾扈特部視死如歸,浴血奮戰,他們與沙皇哥薩克騎兵和其他攔截者殊死戰鬥,瘟疫,疾病,饑餓,嚴寒,歷時半年多的漫長東歸路上,起義時的十七萬多人,三萬多戶裏有八九萬人犧牲了生命,回到祖國的僅剩下七萬餘部眾! 時年七月,土爾扈特部從伏爾加河流域出發終於回到了太陽升起的地方,他們在新疆伊犁河流域入境,回歸祖國,完成了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最後一次民族大遷移! 土爾扈特部東歸震驚中國也震驚了世界,愛爾蘭作家德尼塞在《韃靼人的反叛》一書中說:“從有最早的歷史記錄以來,沒有一幢偉大的事業能像上個世紀後半期一個主要韃靼民族跨越亞洲草原向東遷徙那樣轟動於世,那樣令人激動的了。” 回歸後,土爾扈特部被安置在新疆的幾個區域,其中舍楞屬下的358戶進入烏爾禾白楊河流域,後烏爾禾改為受封的布延圖親王策伯克多爾濟的封地。 1300年曆史的艾力克湖幾經滄桑,它見證了一個偉大民族的榮辱和興衰,站在湖畔,遙望碧水藍天,你會深深為這片土地祝福和祈禱:願自己的祖國永遠強大,願人民永遠平安幸福! 在雨色天空下,最能震撼心靈閱盡時空的地方是魔鬼城。 魔鬼城西南距克拉瑪依市100公里。距離艾力克湖16公里左右,僅僅十幾公里之差,自然風光卻有天壤之別! 艾力克湖微風習習,碧波蕩漾,魔鬼城卻是滴水全無,一片荒涼可怖的風蝕城郭! 魔鬼城又稱烏爾禾風城,蒙古人稱之為“蘇魯木哈克”,維吾爾人稱之為“沙依坦克尓”,意即魔鬼城。黃土深厚,寸草不生,斷層裸露,雅丹聳立。 入夜,魔鬼城風聲漸起,淒厲的風聲,或悲吟,或輕唱,或猶疑,或顫抖,或偶偶低語,或喃喃傾訴,回蕩在一座座姿態怪異黑暗可怖的風蝕城堡間,令人毛骨悚然。 但真正讓烏爾禾名揚天下的不是艾力克湖,而是魔鬼城! 艾力克湖仿佛是物質生命的本身,它浩大包容,明媚而性靈,它集歡樂繁衍於廣博,它融光明溫暖於清澈; 而魔鬼城卻仿佛是深藏在物質外殼裏的真實的靈魂,它猙獰醜陋憂鬱陰暗但同時它也坦蕩奔放赤忱熱烈無所畏懼! 魔鬼城是靈魂之城! 那奇特怪異的造型仿佛是上帝之手捏出的靈魂的真相,那淒厲哀婉的風聲仿佛是上帝之喉吐露的心靈偈語,它在真真切切的敘述人類靈魂可歌可泣的追尋,可敬可愛的守望,滄海桑田的漫長,生命短促的悲傷。 世界各地的電影人攝影師紛至遝來,在黃昏的光與影裏,留下魔鬼城壯麗旖旎的自然風光,它用它的真實和變幻帶給我們美和期盼,安靜和思考。 烏爾禾是偉大的成傑思汗的後裔們繁衍生息的故鄉,是新疆各族人民同心協力守護的故鄉。阿吾斯奇,艾力克湖,魔鬼城只是美麗北疆的一個剪影,它的背景是遼闊而豐饒的新疆,是壯麗而偉大的祖國! 有一位美國劇作家說:“童年是無窮無盡的!” 我想說:故鄉是無窮無盡的。 在雨色天空下,它活在心靈深處,安靜在靈魂之巔,從星空下俯瞰,在河流上仰望,而我們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