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是一段時空交錯的經歷:突然離開習以為常的空間,突然進入一段倒數歸程的時間,突然踏上一條茫茫好奇的路線,突然在漫漫虛度的人生中插入點到即止的生活實感。 年少無知時的旅遊,是沒有這種時空交錯感的,三五成群的同學仔,背上自由的背包,在沒有預定落腳點和歸家日的旅途上出發;記得在二十歲左右的那些日子,與幾個血氣方剛的男孩,首次上路,便以一個半月的時間,遊遍神州大地的貴、雲、川三省,風餐露宿當作體驗,上山下水視作等閒;當時,旅遊只是生活的順利延續,也是成長的自然體驗,因為,其時的人生就如旅遊一樣,未有落腳點,未定歸家日。 當手上擁有消耗不絕的時間,就不必要強行計算要走的空間,用時間去感受每一處空間的壯闊、亮麗、平庸、淡泊、墜落、惡劣,美與醜的經驗,也未能浪費生命,時間、旅遊、人生,都在品嚐成敗中切實地度過。 第一次「跟團」依稀是到越南,節省了備行的功夫及時間,增添了暗自的挫敗感:難道我必須妥協在別人的規劃下,與大伙兒走同一的道路?「跟團」的意義,其實是以時間換取空間,以有限的時間,換取有限之下的無限空間,不會走錯路,不會走回頭路,不必等候交通班次,不會錯過開放時間;只得有限的時間,要走過更多的空間,別無他選。 這一次,在四天中台灣的行程中,只限在兩天內走遍清境農場、合歡山、日月潭、車埕、集集,時間不我予,空間何其多,付了費,訂了車,也把一條旅遊路線交給架車師傅吧了。 上合歡山 – 要早上十時多從台中清泉崗機場,至下午一時許直奔到合歡山武嶺,走台中市周邊公路,過埔里鎮,進仁愛鄉,繞羊腸上山迴轉路,穿清境農場,踏太魯閣國家公園,望往花蓮的秀林鄉,只能驚嘆兼當導遊的架車師傅的熟練,在半天的功夫,這一氣呵成的路線,不說要遊遍,就算只是走完,也殊非易事。 點擊圖片放大 車埕車站 – 旅遊中的時間往往在某些空間停頓,可能是歷史的遺留,可能是人群中的閒坐,可能是原居民的舊貌;心,留在那,時間就停在那;車埕,沒有集集的名聲,只是鐵路集集線的一個終站,不乘火車,只能驅車穿過霧鎖的深山,柳暗花明進入這隱世小村;也是架車師傅的功勞,發現車埕毫不費勁,雖然趕不上剛開往集集的火車班次,也沒多餘的時間閒候下一班,但亦不乏悠然浪蕩在兩班車之間的片刻;鐵路的軌道從來都是為人打開通往廣闊遼遠空間的開端,在這裡,兩班車之間,鐵道卻為旅人提供了過去時光的模擬,也讓小孩們玩樂於本來危險的快道上,火車的音速未來臨之前,人們把握這給拉長了的空間。 點擊圖片放大 +8 集集車站 – 集集鎮,因地降橫禍而聞名,在那一場天崩地裂的地震空間,集集在來不及反應的時間中土崩瓦解;集集火車站,跟集集鎮一樣,是重建的結果;傍晚時分路經此地,似乎正好合乎情調,看著市集一切如常,從車站前的紀念牌可知有家可歸在集集並不是必然;而我,在緊密的行程中,在這一時間能從容走進這一空間,也事非必然。 點擊圖片放大 +2 台中車站 – 火車站在一個城市的空間中,大多處於中央或交通匯聚的位置;台中車站,被譽為台灣最漂亮的火車站之一,更增加了對旅客的吸引力;自集集回到台中,架車師傅的工作是完成了,我亦回復自找自路的旅途;台中就是一個比台北平和、比高雄平實的城市,城內街道圖也只鋪在地上,不怕被繁多的腳步或漫天的灰塵淹蓋;自走自路的好處,不只是時間和空間上的自由,更多是心胸中的自由;和式外觀內,亦難免更新成現代化的交通運輸系統,但百年老店古早風味鐵路排骨便當,仍然歡迎光臨、謝謝惠顧;遊火車站,也不一定是要上車,旁觀別人在交叉的空間與時間中交錯,樂在其中。 點擊圖片放大 +6 台中後站 – 下一站,天國,那後一站,是甚麼?台中火車站的背面,竟有一個台中後站;要鑽過隧道,從路軌底下走出來,好像是到了另一個台中,後站附近的,是較老的店鋪,是優悠的百姓,是荒廢了的倉庫;一條鐵道分配了兩個車站的時間表,也分隔了這城市的兩張面貌。 點擊圖片放大 長大了的旅遊,是一段時空交錯的經歷,在空間上爭取年少無知時浪蕩的自由,在時間上設計出「跟團」般的爭分奪秒,是交錯?是矛盾?旅遊始終也是人生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