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懶蟲,起來啦!」媽媽的聲音傳來,腦中閃出了起床洗臉刷牙,換上套裝上班的例行動作。賴床的我蠕動了一下身子,喃喃地說:「知道喇....多給我五分鐘....」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大聲回敬,但這次欲突然靜了。我疑惑地張開眼,映入眼廉的是一幅白色蚊帳,我躺在一個凌空架起的狹窄空間,往下是濕潤的泥土,隱約聽到雀鳥叫聲和嗅到青草泥土的味道。我眨了眨眼睛,媽媽呢?有點悵然若失地,我想起了她在遙遠的香港。 第十四天。 也許很多人也曾有相同的經歷,當遠遊在外,早上睡醒的時候,有一刻以為自己還在家裏,郤突然發現你已踏出了那個Comfort Zone一段日子。這感覺有點複雜,一方面慶幸自己真的如願來到了陌生的地方;一方面郤有點想家。在La Cangreja的第十四天,即是我離開家的第二十四天,頭一次發生這個情況,我赫然發現,這個一直外向的我,竟有點想家了。 思鄉不是一種病,我相信只是每天面對新衝擊時,不停與故鄉對比的一個思考過程。在La Cangreja的第三晚,我住進了新「家」。隔天清晨6時準時起床,任務開始。 早上起來到河邊洗了把臉,第一件事當然是吃早餐,早餐並不是太陽蛋兩條腸仔加一杯鮮奶,而是一種叫Porridge的東西。Porridge其實是燕麥粥,用燕麥片、奶粉、水煮成的熱食,我們一般叫Oatmeal,而英國則稱它為Porridge。這個Porridge很是難吃,而賣相更有點像嘔吐物,我們都會拌進一些果醬和提子乾,使它未至於那麼難吃。我們須要每天輪更煮早餐和清潔,還有其他包括是日隊長(Day Leader)、守營、廁所長、娛樂長等的責任,總之每人每天都必須輪流負起其中一個責任。這就是十七個人在深山中如何有規律地生活的奧秘,深山十七人,就像Hero一樣,各有所長,各司其職。 攀半小時的山徑,就會到達建造瞭望塔的地方,我們負責時還只是地基的階段,吃完早餐,正式開工。工作就是用鋤頭把山邊的泥鋤鬆,再用泥頭車把泥土運送大概四十米的路程,再把泥土倒在地基上壓平。只須廖廖數字就能形容的工作內容,聽起來很簡單,可當我第一次竟不能一下子把鋤頭提起來時,烈日當空下,我了解到我似乎看輕了這份工作;也開始明白,香港林立的高樓大廈背後,積聚了多少辛勤的汗水。除了建造瞭望塔的主要工作,我們也會幫忙植樹,工作相對較輕鬆。踏入正式工作的第四天,我終於可以自如地使用鋤頭,掘出一大块的泥土,這種感覺很奇妙,尤記起自己第一天連提起鋤頭都感到吃力,到第四天竟然可以有點貢獻了,看著面前這块泥土,也暗暗地稱讚了自己的手瓜:「喂,你的肌肉,進步得還挺快嘛!」 「Tengo mucha hambre!」是我第一句說得爛熟的西班牙語,是「我很肚餓」的意思。每天早上的勞動使我變成了餓鬼,一到午飯時間就會大叫「Tengo mucha hambre!」,一邊叫一邊跑下那半小時的山徑,拿著自己的飯盒,早早坐在廚房看著煮食爐引頸以待。披著早吸滿了汗水的上衣吃著自己煮的午飯,很實在,一匙一匙,都是自己用汗水換來的。 早上工作完後,下午會有集體活動,黃昏自由活動。集體活動都是自己決定的,而大多數的集體活動就是洗澡。噢,我知集體洗澡這回事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但請停止胡思亂想,對我們來說,到河裏去洗澡是很神聖、很費力的集體旅行。我們通常都會攀山涉水地去到河的較上游位置,水流不但沒有那麼湍急,由於地勢關係,那裏有一個個小瀑布造成了的一層層的水池,流水淙淙,綠樹林蔭,環境清幽,像極了高級温泉酒店的温泉池一樣,分別是這是全天然的!這可令我興奮得必須形容一下並用上一個感嘆號。雖然每次洗澡都工序繁複,換上泳衣、帶備要洗的衣物、毛巾、梳等等,而且去程頗長,每次洗澡都會花了一整個下午的光景,但試想像當你滿身臭汗又處處泥巴,洗澡可謂是高級享受,所以一有洗澡的機會(河水不湍急的時候),我們都必定前往。 晚上我們都會聚在客廳,玩一個娛樂長建議的活動。有一晚,大家頂著飽飽的肚子,是日娛樂長-四眼小子Jack宣佈了是日遊戲:常識問答比賽。一聽之下,我以為這些十多歲、常常玩You would rather無聊遊戲的小伙子(就是問你寧願要一個像男人的女人還是一個像女人的男人的無論遊戲),一定會喊悶吧,怎料他們竟異常興奮,大叫著Good idea。 於是我們每人都想三條問題放進袋子,然後Jack逐一抽出發問,大家搶答。以為自己的常識還算不錯,怎料問題一出,竟嚇得我冷汗連連,問題包括:美國何時獨立?現時100米短跑的世界紀錄保持者是誰?紀錄又是多少秒?南京大屠殺於何年發生?二次世界大戰因何事了結?第一位登陸月球的太空人叫甚麼名字?霍金最著名的理論是甚麼?我目瞪口呆地聽著Jack把問題逐一讀出,看著身邊貪玩成性的黃毛小子舉手搶答再得分(包括南京大屠殺那一條),而且還熱烈地討論得津津有味。若不是我踫巧喜歡霍金而懂得答,我全晚幾乎都靜靜坐著,不發一言,只懂答自己出的那些問題。 這時候我當然可以說,踫巧地我的組員全都是天才呢,哈哈;但我寧願承認,也許是我的世界太狹隘了。試問平常於香港,除了讀書以外,我們可會對這些國際常識有興趣?聚會時大概只會談娛樂新聞吧,會討論一下港聞時事也算很不錯了。這一晚於森林深處,參天巨木中的一個小小聚會,有一隻井底之蛙窺見了闊一點的天空。 深山中的生活如此這般有規律地重覆,每天下雨的環境亦使我們常處於濕悶的狀態,有陽光的時間本來己經很短,加上住處被密林包圍,難以滲入大量的陽光,使濕了的衣服很難曬乾,我們經常都只能穿上濕的衣服。雖然我們都想盡辦法自娛,但如此下來,人們難免開始煩燥鬱悶。突然記起年前有一天,因為籌款的活動很忙,有點累的我在日記上寫下了一句:「加油,你是為了跟這片天更接近而努力的。」這個旅程,可說是我努力了兩年的夢想。有人告訴你嗎?達到夢想時,有時並不是想像中那如置身天堂的完滿感覺,而是總會有一些新的困難或負面的感受在夢想達成的時候隨之而來。可這也是夢想中令人回味的部份,要好好記住。 所以說,終於在第十四天,我有點想家的這一天,森林像被惹怒了般下起滂沱大雨,雷電交加,河水暴漲,人們嚇得如熱窩上的螞蟻,情緒也終於爆發。 待續 Facebook page: http://www.facebook.com/heartin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