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很喜歡跟著哥哥們通山跑,有時捉草猛和蟋蟀;有時走到溪邊捉魚;有時哥哥們會拿著彈弓丫捕鳥。老實說,我反對他們傷害小動物來作樂,但我的抗議聲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惟有在他們「被害」後,偷偷地為他們療傷包紮。小時候的我,醫療知識當然相當缺乏,但最基本的包紮功夫還是了得,這還多虧我三不五時要到跌打館報到,而從跌打師傅身上學來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家裡一個人也沒有。我估計哥哥們一定又走到後山去捉蛇蟲鼠蟻了,於是想也沒想就放下書包,跑到後山去。然而,當我走到我們常圍在一處的後山空地後,發現一個人影也沒有,只看到遠處有一片血跡。我輕輕移動腳步向著血跡斑斑的地方走去,發現一隻純白的小兔子躺在血泊之中,大腿被捕鼠器夾著動彈不得,奄奄一息,狀甚痛苦。 我不忍心看到無辜的生命受傷害,於是小心翼翼地把捕鼠器打開,然後抱著受傷的小白兔回家療傷。雖然不清楚小白兔是雄性或雌性,但牠擁有一雙很漂亮的紅色大眼睛,清澈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留意著我……因為怕父母責罵和哥哥們會欺負牠,我把牠放在後山最隱蔽的小山洞內,讓牠在那裡好好休養。 在那幾天裡,我每天為牠換紗布,又從寵物店裡買來一些兔子乾糧和藥草,好讓牠盡快恢復體力。可是,有一天,當我放學後如常走進山洞內,發現小白兔已經離開了,只剩下少量的乾糧和藥草。雖然那時有點不捨,但我仍然為牠的康復和能再次回到大自然感到高興。 從那時起,我對小動物產生了一份情誼結,希望人類在持續發展的同時,也能記念其他生命共同體。不竟在這地球上並不只有人類生存,也有其他生命維持著生態平衡,一旦這種平衡失調了,人類也只能為自己所做的付上代價。 +++ 在漆黑的夜裡,四周充斥著被大雨沾溼的野草味道,我留意到前方有一雙似有敵意的血紅色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好像隨時要向我撲來撕成碎片一樣。我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正想轉身逃跑之際,牠突然撲出咬著我的頸項…… 我猛然淨開雙眼,全身被汗水沾濕了。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寬闊的雙人床上,天花掛著一棧中世紀歐陸式吊燈,床的旁邊是一塊很大的落地玻璃,從這裡向外看,可以清楚看到沙灘的全貌和漆黑的天空掛著數朵灰雲。 我飛快地瞟了身處的位置,發現這是一間開放式的單位,睡床的位置比客廳高了幾磚梯級,這格調令我所處的位置變成一個簡單的私人空間。 在客廳的中央,站著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女人。她們嘗試壓低聲線,但顯然正在激烈地討論著某些事情而令聲浪越來越大。不過她們似乎沒有留意到,我能夠清晰地聽到她們所談論的一切。 「Ruby,你知道我們正在尋找其他同伴,這時候你做出這種愚蠢的行為,不是在節外生枝嗎?」身形稍為高壯,擁有一頭濃密黑髮的女人激動地怒吼著。 那個叫“Ruby” 的女人,雖然身高較另一位略為細小,但看得出她仍然較一般女生高佻纖瘦,她擁有一頭淺棕色的卷髮,長度及肩,雖然她背對著我,但我依然能夠聽到她清脆而冷靜的聲音。 「艾利,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因為我們而受傷。」她堅定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你就不怕他會發現我們的秘密?」艾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左鄰右舍互相幫助不是再正常不過嗎?」Ruby 反問著。 「這世道左鄰右舍還會互相幫助嗎?」艾莉不讓Ruby 有任何反駁的理由。 在她們談話時,有一隻高度及人的腰間的狩獵犬走近,並靠著Ruby 站著。 「你們這麼高聲地討論,就不怕被人發現嗎?」那隻狗像人一樣問到。 「最不應該說話的就是你呀,Rocky!」艾莉目露凶光地瞪著牠看。 我被眼前這一幕嚇得無法動彈。「那…那…那…隻狗,剛剛在說話嗎?」我心想。「應該是我太累了,所以才出現幻聽吧?又或者這裡還有另一個人在角落而我沒發現?」我又飛快地瞧四周看一片,顯然這屋裡除了我和那兩個女人外,再無其他人。 那刻的感覺,就像一個人走進鬼屋,恐懼得連一聲也發不出來,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在她們沈默之際,我刻意輕咳了兩聲,好讓她們發現我已經甦醒了,我才有機會逃之夭夭。 Ruby 聽到我咳嗽的聲音,轉身向我走過來。我這時才有機會看到她。在昏黃的燈光下,仍然能看到她白晢的皮膚比一般用美白護膚品的女人還要稍微白一點,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外表比真實的年齡應該還要年輕一點,不知是燈光的關係還是她戴了有顏色的隱形眼鏡,我看到她有一雙棕紅色的眼瞳,雖然有點奇怪,但很漂亮。 我一直看著她的眼睛,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好幾秒。她率先別開視線,然後緩緩問道:「你還好嗎?」 我有點尷尬,心想:這樣盯著人家看很沒禮貌,隨即答到:「呃……我很好。」「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突然想起暈倒前的一剎那,分明有一輛泥頭車向我飛奔而來,但忽然就消失了,剛剛的記憶一下子又湧回來了。 「你有看到那輛泥頭車嗎?」我急切地問道,希望有人可以證明我看到的是真實而不是幻覺! 「我沒有看到什麼泥頭車,我和我的朋友在回家的途中,看見你躺在路上,怎麼叫也叫不醒,我唯有把你帶回來了。這裡是我家,李先生。」她說。 「你怎麼知道我姓李呢?」我記得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 「噢,是這樣的,我住你家附近,偶然在沙灘散步的時候,看見你走進沙灘旁邊的小屋裡,我猜想你住在那裡吧。幾天前,有位郵差說要送包裹到你家,只是拍門很久也沒人應門,他看到我就來問我『李先生』是不是不在家,我才知道你是姓李的。」她解釋道。 她瞟了一眼掛在床頭頂上的鐘,然後說:「我想你應該累了,你暈倒已經一段時間,現在差不多零晨兩時,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有時間還是去醫院做一次身體檢查吧,忽然暈倒也是可大可小的。」我還沒有機會找藉口逃走,她已經開口要送客了。我當然也順理成章,說幾句道謝的說話便離開。 我站在家門前回頭一看,原來她的家距離我的只有幾十米,她的小屋在沙灘前正中央,旁邊是行人道,出入尚算方便,但她的小屋除了房間那道落地玻璃外,其餘的地方都被窗簾全部遮掩著,彷彿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隱藏在屋裡一樣。 深夜時分,身後忽然吹起一陣涼風,我快步踏入家門,並把門緊緊鎖上,希望明早一覺醒來,記憶會像夢一樣煙消雲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