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丐幫 殷承與曹凡將少年抬到回房間。 曹凡問道:「既然你在盧府探聽,又知道我們是武當派,那就必然是洪武派的人。」 少年道:「我說了,洪武寨還不配跟我提鞋子。」 曹凡道:「那你是誰?」 殷承在少年身上摸來摸去,搜出一封帖子。 殷承嘴角上揚,道:「我有一個好主意。」 這就是殷承假裝成吳可望上洪武寨前跟師兄在盧府的最後記憶。然事隔一天,盧府已經面目全非,映入殷承眼中的,是一片死氣沉寂,血霧彌漫,滿佈屍體的無人之境。殷承踏入府中,地上的烏鴉警覺,立刻四散。 殷承心裏一片茫然,心裏千萬個念頭:「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師兄去哪兒了?師兄安全嗎?師兄武功自是不弱,能夠擊敗師兄,殺死全府的人是什麼樣的敵人?難道是吳可望?吳可望為什麼會出現在洪武寨?難道是吳可望逃脫後,為了報復,把府上的人殺光了?」 殷承一邊想,一邊察看府上情勢,檢驗死傷,果見府上並無一活人,身上胸口都有一劍創,別無傷口。殷承心想:「這些人的死法與洪武寨幾位寨主一樣,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為。失主與劫匪都被殺死了,這件事極有可能與那個鼎有關。」 殷承轉了一圈,沒發現曹凡屍體,略略放心,也沒有發現盧琰,只發現了盧植。他望着這位慈祥有禮的老人,不禁感嘆,前一天還在跟自己說著話,對自己的無禮甚是包容,想不到這一天就已經被人殺死。 殷承猜想:「師兄與盧小姐一起不見了,可能是師兄拼死護著她離開了。」 忽倏,密集的腳步聲窸窣響起,來者不下二十人,且身負武功,殷承暗自戒備。 轉眼間,十二個人越牆而入,身法輕靈,顯是武功夫不弱。月光輝映下,但見來者都衣衫襤褸,背負好幾個布袋在身後。殷承知道,來者便是丐幫一流,而且背負布袋數量越多,其地位則越高,本事也越高。這次來的顯然都是輩份不小的精英。其中一個背負九個布袋的老者迎向殷承走來,其餘人分散圍着殷承。 殷承恭敬的一揖,道:「弟子見過余長老。」 此人正是丐幫四長老之一,余嘉,為人公正不阿,處事謹慎,與殷承倒是見過兩次面。 余嘉道:「殷老弟,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殷承道:「不知道。還望余長老明示。」 余嘉道:「殺死盧尚書一家的可是你?」 殷承道:「不知為什麼長老這樣猜測?我從洪武寨回到就是這樣子了,我心中也好多疑惑,還望長老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 余嘉道:「曹少俠本與我等相約一同到洪武寨山下,幫忙奪回盧尚書的失物。然曹少俠早上與我聯繫,說計劃有變,殷老弟你獨自上山去了。」 殷承道:「這是我知道的。我們捉住了被邀去助拳的奪魂劍的弟子,吳可望。因此我膽大,假扮成他,潛入寨中侍機找回那失物。誰料得吳可望居然出現在洪武寨,我擔心師兄是不是出了意外。」 余嘉道:「嗯,原來如此。我曾向曹少俠提議,我們在山下等候,以作照應。但曹少俠說,我們人多,反而使他們起疑,於是作罷。這都是之前的事,既然計劃有變,我也如常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就在傍晚,我們收了消息,整個江湖都在流傳,盧尚書那鼎並不是一般的鼎,上面藏著武林秘寶,得鼎者獨步武林。於是我擔心有人對盧尚書一家不利,於是過來照看,結果還是來遲了。不多久前,我們得知洪武寨寨主被殺死,嫌疑人......殷老弟你已逃出。那麼眾人都認為那鼎自然是你拿了,各大江湖幫派都到處去找你。」 殷承道:「那麼你認為是我幹的麼?」 余嘉道:「我自然不相信。但其他的人可不是這麼想。」 殷承道:「那你的意思是?」 余嘉道:「在令掌門來到之前,由我等先為監管。這是對你和我都最好的做法。」 殷承道:「既然江湖第一大幫丐幫都出面了,其他幫派自是不好出手。余長老的好意弟子心領了。但我自己的事,應由我自己來辦。」 余嘉歎道:「你怎地這麼糊塗?」接着喊道:「佈陣!」 十二人團團將殷承圍在中心,手持竹棒敲打地面,隨著敲打聲圍著殷承轉起來,伴隨踏步聲,儼如一段節律分明的拍子。每一棒的敲打,仿似在殷承耳邊響起,又仿如佛語彌喃,擾人心神;每一步的踏步,都踏入殷承的心中,心裏的靈魂仿佛撼動著。殷承不由得暗暗心驚。 殷承清嘯一聲,嘯聲徹天,群鴉亂舞,樹葉沙沙凜動著,一下子就蓋過敲打聲與踏步聲。殷承瞬即冷靜下來。 人在動,沙塵在飛揚,空氣卻靜止了似的,雙方陷入冰冷的局面。在殷承的世界,靜得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外面還有一段微弱的節奏傳進來,自己的呼吸聲漸漸跟節奏融合起來。 殷承自是知道丐幫打狗陣威力無窮,此次人數雖少,但均是精英,催動的威力更大。這幾乎是他歷來最認真對敵的一次。 殷承首先打破沉默,雙膝微蹲,準備一躍而去,直接逃離打狗陣的包圍。 丐幫弟子沒有這讓殷承這樣做,六個弟子同時出手,三根竹棒架在他頭頂上,三根棒戳向殷承項頸上。 殷承沒有想逃,他作了一個假動作,先蹲下來,貌似上躍,實是向前躍,全身力量集中在一點上,向前一蹦,使出擒拿手,直取余嘉。這是吳可望的招式──奪魂劍。 一般人遇到被包圍的情況,都是找出最弱的下手,從而突圍,殷承卻反其道而行,大出余嘉等人意料之外。 余嘉沒有硬接,向後躍了一步,整個陣法跟著挪動,余嘉始終與殷承保持距離。同時兩根竹棒在側面交叉戳出,架在殷承身前。兩根竹棒從後側而至,直戳環跳,後面一根竹棒直指後顱,余嘉一棒直指殷承眉心。 殷承左手反手出鞘,從下而上削向攔在身前的兩根竹棒。眾人都知道要是竹棒被砍斷,打狗陣就不能成形了。這兩個弟子訓練有素,不待劍及到竹棒已然收回,另外兩個弟子竹棒已經補上,攔在殷承身前。 殷承急仰後翻身,躲過指向頭顱的兩根竹棒和指向環跳的兩根竹棒。殷承本欲借一翻之勢,去到本來在自己後面的弟子那裏,打破缺口。但身旁的兩個弟子已抵出兩根竹棒,封著去路,其餘四根竹棒從四方戳向腰間。另有兩對竹棒,相對著朝殷承方向掃來,作掃擊之勢,一打頸一打腿。另兩個弟子候著伺機。 殷承挪動身法,往左一躲,四根竹棒戳空,兩對竹棒相撞,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但隨即兩根竹棒封着他向左的移動。陣法中,「戳」變為「掃」,竹棒連環而至,仿如千根竹棒連綿不斷打來,殷承展開身法,四下躲避。然陣法催動之下,有如畫地為牢,殷承只能在一個圈裏移動。殷承挪動,陣法隨之變化,殷承又復在中心,險象環身。 殷承連變幾個身法,始終掙不脫陣法的糾纏,被置於陣法的中心。丐幫弟子配合無間,任何空隙都瞬間被補上。殷承攻,竹棒收,殷承避,竹棒封。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這正是丐幫打狗陣的精妙之處。殷承就像一隻被獵人們包圍的野獸,再網中掙扎。 殷承卻不是毫無意義地掙扎,幾回下來,已「聽得」打狗陣的節奏,呼吸調勻,與之配合。殷承突然止著腳步,雙腳牢牢站在地上,雙膝微屈,這正是武當派最基本的功法──站樁功。四根竹棒立刻「井」字型的架著殷承腰間,兩對竹棒,相對著朝殷承方向掃來。殷承不閃不讓,四根竹棒同時打在身上。 怎料竹棒打在殷承身上,勢道卻沒盡,四根竹棒掃過殷承身上仍繼續向前進發,四個弟子身形不穩,向前仆倒。殷承雙臂鎖著四根竹棒的相交處,鼓動真氣,力從地起,從大腿傳上膂間,一扭動,四個弟子瞬間被牽動,竹棒脫手,向旁仆倒。殷承反手抓著指在後顱的竹棒,向前一引,那弟子整個身驅被拉動飛向對側的弟子,兩人相撞。 瞬間丐幫打狗陣崩潰,只剩下余嘉與對側的一個七袋弟子,手持竹棒,對著殷承。 殷承道:「勝負已分,我可以走了吧?」 余嘉道:「不行,我不可能眼白白看著你冒此大險。既然丐幫打狗陣敗了,我們也服輸,我現在以個人身份跟你單挑。」 殷承搖頭道:「余長老你何必這麼執著?你也清楚你不會是我的對手。」 余嘉力灌雙臂,擺起架勢。 倏然,風聲勁急,一個不明物體向殷承襲來,殷承低頭躲過。 這時,一道聲音從屋頂傳過來:「免禮。讓我看看是誰欺負我的弟子們了啊?」 但見一人斜臥在屋頂上,啃著一條雞腿。 余嘉一驚,一揖道:「屬下恭迎史幫主。」 殷承也是一驚,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丐幫幫主史太龍。殷承向他打量,只見此人年紀亦甚輕,大概也就廿七、八歲,就是滿臉污垢和鬍渣子,看著有點蒼桑。 殷承道:「弟子殷承見過史幫主。」 史太龍道:「哦!原來是近年名震江湖的殷老弟啊。你的名號我早已聽過了,很想跟你過招過招。哈哈哈.......」 殷承道:「史幫主......」 史太龍打斷道:「叫我史大哥吧。」 殷承道:「史大哥既然有如此興緻,還望大哥指點指點。」 史太龍哈哈大笑,道:「好!你能接得住我三招,我就放你走。」話聲甫畢,手中的雞腿已被丟在一旁,身已縱離屋頂,直往殷承飛來,使出的正是降龍十八掌的「飛龍在天」,勢道勁猛。 殷承仍使站樁功,抵出像是軟弱無力的一掌,正是武當綿掌。 降龍十八掌乃是純陽至剛的掌法,武當綿掌卻是純陰至柔的掌法,一陰一陽,究竟能并出什麼火花呢? 欲之後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