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暖陽和煦,朝氣勃發。一少年走在茂密綠林之間,踏著輕快的腳步,哼着自己剛編成的詞,心情很輕鬆愉悅,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能使他感到困擾。 穿過綠林,眼前景象與之截然相反,一片空曠,沒有一草一木。山頂上一座氣度宏偉的寨城,只一條通道盤旋而上,旁邊聳立著嶙峋怪石,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周邊都佈滿了哨塔,山下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洪武寨」 剛走到門前,就有一名黑衣勁裝漢子上前截住少年,喝問:「什麼人?」 少年從懷中摸出一封金漆帖子,遞給守門人。 守門人一看,皺眉道:「帖子上的名字是奪魂劍言身寸,言先生。你是什麼人?」 少年道:「家師身體抱羔,由弟子代為前來。」 守門人看了少年一眼,隨即躬身讓道。 這不是一所粗劣簡陋的山寨。這裏有花園,有魚池,有迂迴曲折的長廊,佈置精緻,極像富貴人家的家園。 少年隨著一名僕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到一個大客廳,大得可以容納一千個人。 少年剛踏進門口,就感覺到有百來道厲電般的目光向他射來,氣氛肅殺沉靜。 靜謐中一人喝道:「什麼人?」 那人是數十來歲的中年人,目光如炬,臉上滿是鬍渣子,一條刀疤由眼睛直落到嘴角,一雙粗狀如蛟龍的手臂外露。他就是洪武寨第二把交椅,洪二虎,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好手。 少年一揖:「在下吳可望,家師奪魂劍言身寸,他老人家身體抱羔,由弟子代為前來。」 那僕人忙道:「他的確拿著寨主的請柬。」 洪二虎的目光仍緊盯在少年身上,一字字的道:「把你的劍拔出來。」 少年笑道:「寶劍配英雄。二爺是想以劍來分辨我是不是英雄麼?」 廳上沒有人笑,沒有人回應,只有冷冷的目光。 少年嘆一口氣,道:「那在下獻醜了。」 少年右手握著插在左腰的劍柄上,慢慢地抽出來,劍光漸漸展露,眾人的目光越發銳利。 他的劍,軟劍,再普通不過的一把軟劍。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有一人調侃道:「人言武當大弟子殷承,昂藏七尺,雄姿英發。佩劍斷水,其劍鋒銳利無比,劍芒能將靜止的水分開。我看這位仁兄區區六尺;臉目呢,不是太英俊;所佩之劍,平平無奇,真的不像他。」 吳可望笑道:「人言索命釘鞠木人,相貌非凡,滑稽無比。今日一見,所言非虛。但不知道是你的索命釘是不是如傳聞中的厲害,不如我們比劃比劃?」 鞠木人擺手笑道:「不必了,老夫一副老骨頭,躲不過你凌厲的追魂劍。」 話聲甫畢,一寸金光便向少年勁射而來,分打雙目、咽喉、氣門、下陰、陰陵泉。 長劍圈轉,劍花抖抖,但見一串金錢鏢全都抵在劍尖上。 鞠木人笑道:「好快的劍,不愧是奪魂劍的傳人。」 吳可望也笑道:「好快的暗器,不愧是索命釘。要是鞠前輩使出索命釘,我早已沒命了。」 他手一抖,一寸金錢鏢從劍上甩出,直射鞠木人。鞠木人手一抄,金錢鏢全都在他手中了。 吳可望臉色一沉,道:「家師受邀前來助陣,不是來被人折辱。既然不歡迎我,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說完,袖袍一拂,轉身便走。 這時,一直坐著不動的洪大爺終於發聲:「小兄弟且住。我和家師乃舊交好,理應好好招待。只是我們的對頭實在太過厲害,不得不謹慎一些。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恕罪。」 洪大爺身為一方梟雄,附近一帶綠林豪客莫不敬畏。以他的地位、實力、氣派,竟想不到他會如此謙遜有禮。更想不到他會是臉目慈祥,笑容可掬──的一個胖子。再看看洪二爺,赫然是一個強烈的對比。 吳可望哼了一聲,回過頭來,在左側首空座,一屁股坐了下去。 洪大爺與他三個兄弟座向門口,兩邊擺了幾排椅子。右側首座的就是索命釘鞠木人,而左側首座本來就是留給奪魂劍的,可見奪魂劍與索命釘的地位之高。 吳可望坐下之後,旁邊的人都想跟他攀談。但他的眼就像長在額角上一般,他的嘴巴長歪了似的,對人不瞅不睬。 「你給我滾出來!」一聲暴喝從遠處傳來,眨眼間一人就大步走入大廳。 「好快的身法!」眾人暗驚。 但見來人是一名少年,腰懸長劍,身形俊逸,昂藏七尺,臉容姣好。 吳可望首先站了出來,道:「是你啊!原來你也是要來這裏啊。」 少年道:「臭小子,納命來!」話還未說完,一劍直刺吳可望咽喉,如疾矢劃破長空,如靈蛇筆直射而至。吳可望劍沒來得及拔出,提起整柄劍,以劍身格檔。「篷」一聲巨響,劍鞘裂成兩半迸射而出,吳可望被震飛,總算他功底厲害,連翻幾個觔斗將力卸走,不至受傷。 吳可望站穩了腳步,怒喊一聲:「好一個清風兩儀劍法。」少年不等他緩過來,劍花抖抖,連刺幾劍,吳可望急忙讓身,恰恰躲過,衣服被劃破了幾個口。吳可望連退幾步,嘴邊罵道:「你們都來是看戲的嗎?」鞠木人笑道:「我們得顧及江湖道義啊。等你敗陣下來,我們再上。」 幾招過後,吳可望終於站穩陣腳,還出幾劍,出劍迅疾狠猛,招招指向敵方要害,使對方攻勢緩下來,倒有平分秋色之意。又過幾招,少年劍勢突然慢下來,劍峰一轉,劍身黏着對方的劍,對方怎麼刺過來,劍就跟着他走,及身時向旁一撥,將劍勢引向一旁,待劍勢已盡,又反過來向對方推過去,如此周來復始。吳可望叫道:「太極劍法?」 吳可望連變幾個身法,始終突破不到那無形的劍圈,劍就像被黏住,進不得,退不得,如此被對方任意舞弄。吳可望大叫道:「快來幫我啊!」 洪二虎見勢頭不對,立躍身而起,如猛虎般撲向少年。怎料少年長劍圈轉,輕輕往洪二虎的手上一放,洪二虎頓覺一股極大引力將自己往另一邊拉,自己只跟住劍勢而走。如此,兩個人就跟着少年的劍勢而不停上竄下窜。 鞠木人眉頭一皺,叫道:「不好!」洪大虎也叫道:「快上!」洪大虎、洪三虎與洪小虎同時撲向少年,拳刀槍同時施展,勢道勁猛,鞠木人一手金錢鏢漫天撒出,籠罩着少年全身。眼見少年難以躲避,他手一抖,將二人甩出,二人身軀直飛向洪三虎與洪小虎,自己順勢向後躍出三丈之遠。豈料,鞠木人早已預見他退路,金錢鏢已漫天而至。少年萬難閃避,總算少年劍法迅捷,「叮叮叮」連響,金錢鏢紛紛被擊落。 與此同時,吳可望與洪二虎被甩出,那力量非同小可,勢道勁猛,如千斤鼎般襲來。洪三虎與洪小虎不敢硬接,將他們一卸,往洪大虎引去。勢道雖減去一半,但勢頭仍不小,洪大虎吆喝一聲,蒲扇大般的雙掌伸出,抵住二人背心,兩人居然停住了。 少年剛擊落一大把金錢鏢,原本坐在兩旁的江湖人物已洶湧而上,幾柄刀劍已攻向後心。少年急回身迎擊,「乒乒乓乓」,對方兵刃紛紛落地,但洪大虎四兄弟便已趨上前將他團團圍住。四人發動攻勢,每每拳斧刀槍同時而至,合作無間,默契十足。少年的劍再快,也無法同時擋下四邊同時而至的四方攻擊,只好左竄右窜,連忙逃避,萬分狼狽,許多次攻擊擦身而過,險象環生,若非他輕功了得,早被拿下。 少年剛躲過攻擊,一道身影忽然閃入攻勢,身法如同鬼魅,一劍刺向少年,少年立刻軟倒在地。 是劍柄,吳可望的劍柄。 鞠木人拍手道:「好快的奪魂劍,比起那糟老頭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吳可望笑道:「前輩誇獎了,小生怎敢與師父相比。」 洪大虎道:「真是後生可畏啊,一出手就把武當第二把交椅制住了。小兄弟這次定必一戰成名。」 吳可望道:「見笑了,若非寨主剛才出手相救,我差點就栽在這人手上了。」 洪大虎嗯一聲,轉頭吩咐人把那少年押到牢房關押起來。打點過後,朗聲向大廳群豪說道:「感激各位英雄前來相助,這次危機全靠各位鼎力相助才得以化解,日後洪某定必報答這份恩情。」 左邊第二排首位的人站起來了,但見其貌奇醜,一副書生打扮,說道:「不知道寨主怎樣處置這個武當派的人呢?」 洪小虎柳眉一豎,不屑地道:「你是擔心要是他出了意外,你會惹禍上身了?」 洪大虎訓斥小虎道:「不得無禮。黃先生前來相助於我,豈是膽小怕事之輩?」轉頭向書生說道:「這個人是武當派的重要人物,絕對要好好照看,將來跟武當派交涉,化解這場誤會。」 右邊首排第五座,一個陰陽怪氣的人陰笑道:「還不是怕了武當派?」 書生旁邊一光頭壯漢起身道:「你說什麼話呢?我們既然都摻了一腳進來,還怕什麼得罪武當派?」 各人你一言我一語對罵起來,大廳紛然變得嘈雜。 洪大虎朗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若各位不嫌棄的話,今日就在這裏稍事休息,我已為各位安排好客房。」儘管大廳吵鬧,洪大虎的聲音還是蓋過眾人,每一字都清清楚,眾人暗暗欽佩。 吳可望打了個哈欠,說道:「我等好久了,我先行吧。」當先從座位跳了起來,跟着侍從走出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