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年華》悶得要死。」這是剛完成電影研究課時，我與同學們的私語。 轉眼畢業工作了好幾年，電影中蘇麗珍倚窗垂淚、周慕雲對樹洞訴衷的畫面，竟然偶爾浮現腦海，不由得佩服自己當年有睡著看電影的本事。唸書時不明白蘇麗珍和周慕雲為何愛得如此壓抑，想要快進劇情，認為二人最後應該遠走高飛，成就他們之間的「愛情」。後來在工作與感情低潮時，我又看了這齣從前總覺無聊的電影，才明白蘇麗珍和周慕雲的結局方是人間常態。對蘇麗珍和周慕雲來說，他們的感情障礙不是世俗的眼光、對出軌伴侶的不捨，而是各自的心魔。蘇麗珍的心魔在影片中十分明顯，她介意房東、鄰舍和其他人的目光，更不願意自己成為不道德的出軌者；而周慕雲的心魔在電影中表現得很微妙，在得知太太出軌和決裂後，與蘇麗珍談天的他似乎十分豁達，但鏡頭總捕捉到他詭異的神情，即使和蘇麗珍感情升溫之時，當她倚在周慕雲的肩上，周慕雲的眉宇神情也冷竣得可怕，全然不像意亂情迷的男人，細看細想才發現他那暗暗的憤怒波濤。 「我地唔會好似佢地咁既。」蘇麗珍這麼說過，周慕雲也這麼想過。蘇麗珍說的，是她不會與出軌丈夫一樣背棄道德，而周慕雲想的，是自己不會如出軌妻子一樣深陷愛情。電影中，雖然蘇麗珍丈夫與周慕雲妻子雙雙出遊日本，但蘇麗珍丈夫仍在她生日時給她點歌，而周慕雲妻子卻給他寄來訣別信，可以猜想周慕雲妻子在這段不倫關係中陷得更深，教周慕雲怎能不憤怒，怎會不想在蘇麗珍身上取回她丈夫奪走的自尊？他的心魔大概是他無法接受自己竟也愛上蘇麗珍，而蘇麗珍卻屢次躲避他，自己彷彿如同出軌的妻子一般在關係中處於弱勢。電影中周慕雲似乎屢次主動邀約蘇麗珍，然而他的心卻從未真正敞開，對蘇麗珍表達的情意夾雜了報復和憤怒的氣息，最後他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真心，唯有選擇遠走新加坡，正因為如此複雜的情結，他無法邀請蘇麗珍與他一起遠走高飛，他無法接受自己與出軌的妻子做出一樣的抉擇。 「如果有多一張船飛，你會唔會同我一齊走？」這句話周慕雲只能永遠藏在樹洞之中。在多少年少輕狂以後，你是否也失去了純粹地愛的能力？你是那樣冷靜，卻又是那樣害怕摻雜企圖的想法被發現，更害怕直面自己最真實的心意。最終，只能任由情動在心中細細流淌，寂寂遠去。 電影中文名《花樣年華》，指如花一般燦爛的時光，而英文名《In the Mood for Love》的 「In the Mood」又意即有氣氛，卻尚未真正「In Love」。對王家衛而言，愛情最美好的時光，正在想愛卻還未愛的曖昧時刻中，在蘇麗珍倚窗落下的那滴淚珠中，在周慕雲傾吐心聲的樹洞裏。「《花樣年華》悶得要死。」能這樣說的日子，想來何嚐不是你我的花樣年華。本文圖片來源自網絡，同時載於Rosy Day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