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自可成為一種性情,是初春柳枝上探頭的嫩芽,不沾染一絲塵埃。我自小養在鄉村田野裏,童稚時代我的生活從未脫離過田地裏的青禾。孩子生來仿佛就自帶了一種模仿的天性,我時常學著大人們的樣子在田裏“勞作”,只覺得這可當作一種玩耍的趣味罷了。 童年的背景色彩是快樂的亮黃,當時並不覺得單純的快樂便是一種幸福。如今回首,也竟驚詫我是在那樣的美好裏,不知不覺長大的。我記憶裏有一種自童年帶來的味道,那是深秋傍晚農家房頂上冒出的嫋嫋炊煙,合著飯香。在太陽落山後的暮色裏,屋裏橘色的光亮,鍋爐裏劈裏啪啦的聲響,以及鍋蓋裏蒸騰的熱氣,都給我一種親切的踏實感。這種感覺像一種永不凋零的藤蔓,無論我身在何處,無論我又長了多少歲,只要到了深秋,這片記憶便會生長的鬱鬱蔥蔥。 我自小便有一個泥裏泥氣的稱呼“野丫頭”,這個名字仿佛是春田裏剛破土而出的小草,新鮮又接地氣。那時我也十分趕時髦,常常跟著稍大的孩子去池塘邊挖一種焦黃的泥土,然後捏成一個碗狀的容器,在平滑的石頭上猛地摔下去,只為聽一聲“沉悶”的響。 夏季驕陽的炙熱裏,有一個幼小的身影。腳下的土路也亮的發白,總覺得讓人無處可逃。我赤裸著雙腳,穿著白色小碎花的衣服,在那條長長的路上不停的奔跑,也不停地歡笑。在路的某一個轉角處,便是爺爺種下的瓜田,這是我童年最深的惦念。 如今爺爺早已仙去,瓜田也隨著他消失的無影無蹤。但不知為什麼,那片正在“開花結果”的瓜田、爺爺的草木瓜棚還有他貓著腰管理瓜田的樣子,還在原處生動地鮮活著,我只覺得一切都沒有改變。童年的日子,一大把一大把,不知該怎麼安置。弟弟偶爾也會約上我,帶上他的小夥伴們到田野以外的地方去捕捉樂趣。男孩子通常有這樣的本領,看好一個適合做彈弓身的枝丫,爬到樹上,也不借助其他工具,就那樣赤手空拳地把它扯下來。回家後,用廚房裏的菜刀削削砍砍,雖不十分精緻,卻也有了彈弓的樣子。再配以其他零件,那就堪稱完整了。童年的我們,連自己的玩具也是源自本身的創造。怎能一一道盡?在如風自由般的童年裏,每一件細微的事,都是我心心念念的珍重,值得傾盡一生去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