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愛野菊花,愛菊花之“野”。 村裏人常把這些自然山野之中的動植物名稱前面冠一個“野”字。水旁有野芹菜、田裏有野油菜、山崗有野雞,還有無處不在的野菊花。因為“野”,現出了自由與隨性、多出了恣意與放縱。 鄉村的菊花“野”在生長環境。相較於溫室之花,長在田畦、大棚、溫室、花盆,野菊花長在房前屋後、田間地頭、丘陵岩峰。它想長在哪里就長在哪里,它能在哪里生長,它就在哪里生長。叢草密生的房前屋後它們羞怯地生長。田間地頭它們瘋狂地生長。丘陵岩峰,它們孤傲地生長。房前屋後生長的它們難免被豬、牛、羊啃食;難免被雞、鴨、鵝叼啄濕疹預防。田間地頭生長的它們也要經歷犁、耙的切割和掩埋。農人有時會用鐮刀、鋤頭割去它的莖、鋤掉它的根。穿越春夏,它們依然會在秋之九月盡情綻放自己短暫一生的喜悅,可愛的花朵對著藍天白雲、飛鳥和昆蟲,颯颯風中自由自在搖擺。 菊花之“野”在形。它或高或低、或胖或瘦、或大或小、或整齊或零碎、或有花或無花。這一切似乎不取決於遺傳與品種,更取決於它生長環境。野菊花之形野味十足。房前屋後的它們見到的陽光有限,常常長得瘦弱而高,加上家畜、家禽的啃啄,莖難免顯得淩亂而多傷疤。田間地頭,陽光水分充足,它們長得肥美健碩。一簇簇、一團團,成片生長,人丁興旺,氣勢逼人。似乎和莊稼比賽生長。丘陵岩峰,土地貧瘠,氣候惡劣,它們一半株、三兩株矮矮生長,顯得瘦小矮短,枝葉顯得零碎而不整齊,但枝葉向上遒勁有力、直刺藍天,風中有力舞動,別有神韻。 春夏之時,雜草豐茂,野菊花被掩映在叢草之中,雖然碎葉柔綠,也難以引人注意。九月時節,寒霜一降雅培hmo,百草枯凋,這時野菊花姿態百端,色彩金黃,香氣四溢攝人心魄。秋之原野被它統治。有的滿頭花朵壓彎莖,有的一兩朵花點綴,甚是謙虛,更有枝上無花者,更是含蓄,卻也喜人。 菊花之“野”在香。今人養花者,必以能開花,開得大,開得豔,開得色奇為妙。不能開花者,必覺無用,棄之;能開花,花朵小,色不豔者,色不稀有者必覺是下品,冷漠之。少有人以花之香、花之味來評價花草。我覺得養花草者需有三境界:一是品其香、嘗其味;二是觀其枝繁葉茂、綠意盎然;三是賞其花。我愛野菊花莖葉深綠,花香馥鬱,花味道苦澀,生津祛燥。 秋之九月,漫步原野,百草枯槁,唯菊花金黃映眼。伴著呼吸清香、苦澀濃烈之味沁人心脾。花朵有大有小,有花瓣,有花蕾,有半開著的,不一而足。花香彌漫寂寞的原野,雖香氣飄蕩,亦無蜜蜂、蝴蝶來舞,連淘氣的小昆蟲也少有造訪。也許都冬眠去了吧。野菊花之香,不為蜂蝶,不為眾人。野菊花的點綴,山崗、田壟如披錦繡。香氣彌漫引得農人駐足ByeBye 肉,頻頻頷首。有小童提竹籃亦或布袋,採摘花朵。問之曰:蒸過,晾乾,可以做茶,有祛熱除邪之功效。又有一童,問之曰花朵可以充枕頭芯,可以治療頭暈、失眠之症。原來野花亦有大用。 野菊花不同於牡丹富貴之花;不同於臘梅孤傲之花;不同於玫瑰妖豔之花。它不求沽以高價、評以大獎、移入殿堂。它只是根植泥土,受其滋養,必報以花香。 野菊花之野不在於冷豔孤傲,不在於無羈、瘋狂,而在於春嫩、夏綠、秋黃。它短短一生,活出真我,植根鄉野而回報鄉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