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3日,離開思南兩個月。 坐在北京的家裏,從陽臺望出去,社區花園裏,母與子互相偎依的雕像天真地笑著,遠一點的大樹若隱若現。偶爾有麻雀從草地上飛起來,沖向樹枝間,有大一點的鳥直沖天際,似乎想撕破這層層阻隔。 此刻,北京空氣品質橙色預警第4天,嚴重污染。於是,有江有水的思南在迷霧中愈加清晰。 我仿佛觸到郝家灣村後那氤氳的水氣,一縷縷一片片掛在樹梢,停在房頭,歇在山腰。聽到繞村而過的石頭河潺潺的水聲,村裏男女老少趴在高高的石頭垛子上,一邊打量著我們,一邊有說有笑地掩飾他們的好奇。這種孩子般的做法帶著些表演的成分,讓我沒來由地放鬆下來。 思南位於烏江流域中心地帶,在貴州省空氣品質排名中經常第一醫研美,被譽為烏江明珠。郝家灣則像是思南的後花園。 從思南縣城沿304省道往南,半小時後即駛入山路。窗外數次掠過長在半山腰的芒草,全車人都在互相詢問“這是不是蘆葦”。得知是芒草時,我們已經到了郝家灣。 郝家灣背靠鳳凰山,山腰間有一眼泉水,四季常流,村民們取水修河,沿河修屋,一百餘座石砌的院落就這樣建起來。石頭河呈S形,使村寨的佈局巧奪天工地呈現出太極的陰陽圖,人們更願意將此地視為生生不息的世外桃源。 曾經去過名叫桃花源的地方,那裏桃花爛漫,風吹過時,花瓣散落一地,令人心生不舍和愛憐。而在冬天的郝家灣,我見的更多的是半池碧綠的睡蓮葉,粉紫色的花點綴其間,葉和花靜靜地躺在水面上。抬頭,金黃色的柚子不動聲色地掛在樹上。空氣溫潤清涼,但並不寒冷,偶爾有孩子從某個巷子裏沿著青石板路跑出來,噠噠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歡快。 事實上,我沒理由聽出歡快——我是懷著沮喪和憤怒離開北京來到思南的微創痔瘡手術。因為和家人吵架、失眠,我誤了飛機,後續退票換票又發生了許多令人懊惱的事情,所以到思南後,一個心細的老朋友說我“臉上掛著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郝家灣後,我的種種糾結焦慮突然不見了。郝家灣仿佛一個巨大的場,可以吸收所有叫人急得跳起來的元素,天然地叫我安靜下來。觀看久負盛名的“甩神”表演時,這種感受尤其強烈。表演者抬著轎子,呐喊著要將轎上的神甩下來。動作自然是劇烈的,嗩呐聲、銅鈸銅鼓聲震天響,表演非常精彩,看的人卻個個和我一樣,微笑,鼓掌,沒有尖叫,可能也沒有激動。 於是想起一則故事。講的是半人半神的飛天善愛自恃技藝天下第一活動統籌課程,人們聽到她的琴聲和歌聲,都不由得“昏迷放逸不能自持”,一路追隨。而如來佛祖化身樂師,隨手彈奏出“婉妙清澈”的曲子,令人發自內心地歡喜。善愛主動臣服。 或許,和外面的世界相比,郝家灣具備“婉妙清澈”的定力,足以撫平現代人“不能自持”的衝動、“昏迷放逸”的欲望。 此後幾天,我發現這定力並非郝家灣所獨有,而是整個思南的特點。站在思南熱鬧的街頭,望著緩緩而上的街道和街道上背著竹簍、纏著頭巾的苗族阿媽,我感受到的不是喧囂而是寧靜。 就好像,等車時在板橋鎮上看見賣紅薯餅的老太太,她有定力。香甜酥脆剛炸好的紅薯餅,一塊錢三個,我們十塊錢十塊錢地遞給她,人越聚越多,圍著她的小煤爐不肯走,她卻一直不緊不慢,打開布包袱,取餅,蓋上包袱,下餅入鍋,夾餅出鍋,瀝油。有人問她這麼好吃的美食為啥不賣貴一點,她邊用夾子在油鍋裏上下翻著餅邊回答:“就值這個價。” 就好像,在安化古街遇到花燭製作人劉貴賢,他有定力。眾人驚歎於花燭的美無法用言語表達,轉而出主意建議他走出思南,走出貴州,走出中國,賺大錢,立大業,有人難掩激情,願意做代理。85歲的老人卻只是見怪不怪地笑,“花燭嬌貴易折,我們必須找到最適合花燭長途運輸的辦法才行。要等。” 就好像,離開思南的前一夜,乘船遊烏江時看見的江水。真正綠如藍的江水君有定力。沿江建起了酒吧餐館歌廳,燈光紅紅綠綠耀人的眼,來往的船隻停停走走,人們上上下下,他卻只是沉默。 或許,烏江也在等待。等待思南找到恰當的時機,抓住發展的機遇。 在思南時,恰逢貴州省第五屆“烏江文學獎”頒獎典禮、第四屆旅遊業融合與創新論壇暨2016最美中國榜盛典在此隆重舉行,而此前,論壇啟動儀式暨思南旅遊推介會也在北京作了宣傳;我們離開後,思南又專門召開了文化旅遊專題會議……凡此種種,可見思南做大做強旅遊業的決心之迫切。 又想起花燭傳人劉貴賢的話——“要等”。事實上,我們建議的辦法早就是他失敗的教訓,而花燭正是在這位貴州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的多次創新之下才有了今日的絢麗。“等”是他的堅持,更是對花燭最好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