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葬》為恐怖電影《三更2》的其中一個故事,講述女作家京子多年來都會做同一個噩夢——一個女人被困在狹隘的盒子裏痛苦地掙扎著,而有個男人正不斷鏟雪,試圖活埋她。備受夢魘折磨的京子於某天收到一封匿名的邀請信,約見地點正是十多年前姐姐被燒死的地方。 電影運用大量錯覺性的剪輯和碎片化的片段,實現時空交錯、現實與夢境混淆不清的效果,使敘事變得混亂且令人迷惑。觀者不禁生出些許疑問:京子為何會做這樣的惡夢?她為何要殺掉自己的姐姐翔子?為甚麼那個男人在現實中會不斷出現在京子身邊?京子最後是否真的死了?分析這些問題前,筆者認為需梳理清楚京子與翔子之間的關係。 若翔子與京子確實如電影所說是雙胞胎,兩人都是(曾)真實存在的獨立個體,那麼觀者便可將故事理解為京子對馬戲團團長(惡夢中的男人)產生感情(這份感情可能是男女之情或親情,甚或兩者皆非,只是單純渴望得到對方寵愛的佔有慾),因嫉妒和衝動而失手殺死自己的雙胞胎姐姐。最後,這份兒時犯下的罪孽使京子一直受夢魘折磨。 翔子和京子的身段柔軟,能夠將自己的身體折疊成可藏進盒子裏的大小,以馬戲團團長的魔術表演。年紀不大的她們正值希望得到別人關注和寵愛的年紀,然而團長偏愛翔子,只表揚和將項鍊贈與姐姐,完全忽略了妹妹京子。京子一開始欲透過努力練舞,以獲取團長的關心和鼓勵,但當她看見姐姐被團長擁在懷裡安睡時,妒火已悄然在心中燃起。及後兩人同台練習,「京子看著帳幕上的惡鬼」這一鏡頭語言就像能樂中的主角換上般若的面具,暗示京子已因嫉妒而化為惡鬼,將作出極端的行為。接下來發生的事驗證了這一點,京子先是將翔子鎖於盒子內;又以尖銳的、像飛鏢一樣的道具劃傷欲解救翔子的團長;最後更在自己不小心碰倒火爐,引起火災之後,落荒而逃。失手殺死自己姐姐的恐懼與罪惡感,讓京子「看見」姐姐的鬼魂,且時刻夢見自己被人塞在盒子裏並埋掉。 若團長並沒有在那場火災中喪生,是真實存在的,那麼京子可能真的遭到了團長的殺害,噩夢成真。順著這個假設繼續解讀結局,京子和翔子成為連體嬰,便不是新的噩夢,而是她死後的幻想。由於京子始終沒能得到團長的關心,她至死仍擺脫不了渴求與人連結的執著,故於死亡的暢想中與自己的姐姐成為了連體嬰。反之,若團長早已喪生,一直受噩夢纏擾的京子可能因神經衰弱而將周遭的一切與自己不堪的過往連結,覺得編輯與團長一模一樣,並出現團長主動親吻自己(對團長的情感被滿足)、殘忍地活埋自己(在幻想中自我懲罰以減輕罪惡感)等幻覺。而最後的結局只是一個新的噩夢。 若從心理學的角度出發,視京子為真實存在的獨立個體,而翔子是京子人格中的「本我」¹,乃後者潛意識和內心真實慾望的具象化呈現,則二人之糾纏和恩怨是「道德」與「愛慾」之衝突而起。 電影中,翔子極度親近異性(團長),而京子雖渴望,卻一直與代表「愛慾」的男人保持距離,例如因得不到團長的偏愛而被迫保持距離、工作後主動與男編輯保持距離。在亞洲社會,若女性公然表現對愛與性的渴求,便會被視為淫蕩、不堪之人,因此不得不壓抑自己內心的情感需求。當追求快樂原則的「本我」肆無忌憚地展現性衝動,受制於傳統觀念和外界目光的「自我」只得控制「本我」,正如京子將翔子鎖進盒子裏。然而本我與自我是一體的、不可分割的,故京子始終無法徹底擺脫翔子;同時在愛慾的誘導下,二者最終還是合二為一。至於為何翔子保持孩童形象、京子則成為大人,蓋因孩童較成年人坦率,不會隱藏自己的慾望和情緒,而成年人被社會馴化後,常常因他人目光而違背本心。 註¹:根據佛洛伊德的「冰山理論」,人格主要由三部分構成:本我、超我和自我。本我代表原始的慾望,日常中受意識壓制;超我乃道德判斷(受社會規範影響);自我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事務,調和慾望和規範。 #學思中文 #中文補習 #中文知識 #生活語文 #2024dse #中文D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