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搖晃。 「到了嗎?」我緩緩張開了雙眼。雖然不過短短三個多小時的機程,不過也足夠讓累垮了的我睡得呼天搶地了,畢竟是星期五晚下班後出發,多多少少還帶著一整星期的疲憊。 「嗯。到了。」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出窗外,比預想中小得多的停機坪和客運大樓,應該是廉價航空專屬的吧。然後飛機停下,我們走出機艙,深深地吸了這次旅行的第一口異地的氣息。 不錯嘛,很清新,雖然有點濕濕的,但的確是春的味道。 接著辦好入境手續,取過行李,隨便買了個飯團在路上裹腹,我們便出發前往酒店。 在此不得不說說日本的飯糰。沒錯,就是你在任何一間便利店都能買到的那種三角形飯團;在冷藏櫃中放得冰冰涼涼,百多日圓一個,米飯要比餡料多得很的那個。每次到日本來我都會吃上好幾個,這次也不例外。沒有誇張的裝飾,也沒有名貴的食材,就只是用軟硬適中黏度十足的日本米包著幾乎沒有任何調味料的食材,外面再加一片不可能在香港出現的香脆得難以置信的紫菜。恰到好處的份量,滿足的飽肚感,味道的配合和比粢飯更勝一籌的口感。天啊,這是美食,特別是那紀州梅口味的,儘管這次我挑了明太子。 我們跳上酷似鐵人28的南海電鐵,到得天下茶屋時買了地下鐵日乘券,沿著堺筋線,朝著堺筋本町出發,那將會是我們這三日兩夜的家。到得站來,在愈下愈大的雨中走了十來分鐘,把行李寄存好,我們便朝著秀吉的名城– 大阪城公園的方向出發。到了一街之隔,已經隱約看到粉粉紅紅的繽紛了,忽然下起瓢潑大雨。那可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儘管打了傘,一雙腿卻轉眼間全都濕透。於是行程一轉,大阪歷史博物館成了這次日本之行的開幕式。 大阪歷史博物館 自己是個很喜愛讀歷史的人。雖然給我看一大堆考古挖掘的成果我幾乎一點都不可能看懂,然而每一段的歷史故事都那麼富有震撼力和故事性,所以即使了解不到那個玻璃箱子裡的木製湯匙有多大價值,不過它背後所代表的大阪城的發展對我卻還是有著無窮的吸引力的。於是我們買了票,到了頂層,開始一路往下走,讀著這許多許多個故事。 出得電梯,立時嚇了一跳:怎麼來到《滿城盡帶黃金甲》的片場了?漆上朱紅色的朱漆圓柱,成群的文武官和宮女像,還有他們身上的服飾,活脫脫就是盛唐時期的樣子,除了鞏俐的身材比那群宮女加起來都還要好之外。常說日本文化某程度上源自中國,這個難波宮大極殿的一比一仿製展館可說實實在在的印證了這點。再看看那古難波宮全貌的小模型,實在跟一個小規模的故宮沒有兩樣:左右對稱的格局,殿院正中的大門和兩邊的小門,議政殿前的大廣場,政治區域和起居地方的劃分,甚至連宮門都甚有中國特色地喚做朱雀門,完完全全就是當時長安皇宮的仿製品。的確,飛鳥奈良時期正值盛唐之時,應該是唐太宗到唐玄宗的時期吧,但也沒想影響竟如此之大,大得除了那些日文字外我壓根兒分不清這是日本還是中國的歷史博物館。 難波宮模型 - 真的跟中國古裝劇沒兩樣... 往下走了一層,心裡躍動了一下:是熟悉戰國時代和江戶時代。脫離了中國式的味道,那份濃濃的「和」味強烈地散發出來。秀吉建城時挖掘了不少運河,於是大阪成了個水都似的城市,由一個錯綜複雜的水道網提人與人連繫了起來。這層也是以此為基礎,把走道定性為一條運河,然後我們在上面走著,逐步觀賞左右岸上的街町民風。賣米賣菜的,打鐵製銅的,送人運貨的,吵鬧的街町和宏偉的寺廟等,實實在在地展示了大阪十七世紀的極盡繁華。然而這當中最吸引我的,卻是有機會一嚐日本文樂。 安土桃山時代的街町 文樂就是透過一到三人一起操控的木偶所演的一段唱說,大概是江戶時期左右從大阪興起的,這也解釋了為何在大阪歷史博物館竟會有這種東西。我們脫下鞋子,戴好手套,走上那個小木台,然後在言語不通之下,由一男一女指導我們。那男的看上去年紀頗大,應該是位老師父,也看得出來他的手藝要比其他幾位好得很多。他抓著我的手在機關上拉了拉,木偶的眉目向上跳了幾下;又教我拉了拉另一條棉繩,於是木偶的手指頭動了動。我像個小孩下樣左拉拉右拉拉,興奮得不得了。再看看老師父,他也是一副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最後我們兩個人四隻手讓木偶不倫不類地跑了一會兒,拍了個照便跟他們真誠地道謝,然後便離開了後來我想了想,在今時今日這個世代,到底還有多少人對這類傳統技藝感興趣?而當中又有多少人像我一樣只是感興趣而已,想看看玩玩多了解一下,而不是真的要學會這門技藝?或許老師父的那個笑容當中也包含了一點無奈和唏噓。 再往下一層是考古學教學層,大概就是從考古挖掘到古物還原和鑑定等不同階段一一講解,而且也有些滿好玩的小遊戲,像是把一堆碎片還原成一個古代瓷瓶的立體拼圖的,難度不算高,但卻頗富娛樂性,是個親子輕鬆玩樂的好選擇。然後再往下就是大正昭和時代,算是沒有甚麼特別的戰前大大阪時代。雖然展品豐富,佈景甚多,不過就是沒有多少特別之處,完全就是把明治維新後現代化及西洋化的日本展現出來。洋服店、霓虹燈、蒸汽火車頭這類的,基本上就和任何一個工業化後的二十世紀初的大城市沒有多大分別。 戰前的大阪市大招牌 最令人失望的是二戰及戰後的歷史基本上全都沒有,後來還知道了這個歷史博物館的前身就是當年二戰日軍的指揮大樓。既然大樓本身就有著這樣的歷史價值,裡面卻竟然對這段歷史隻字不提,只能說二戰對日本官方而言仍是不能磨滅的恥辱吧。心入面不自禁的跟慕尼黑的集中營遺址做了個比對,似乎日本官方在承認戰爭歷史這方面還是很不足,儘管那已經是半個多世紀以前的事。 就這樣我們帶著一大堆的情感從大阪歷史博物館走出來。看看天色亮了不少,陽光灑了下來,雖然還是有那點微微細雨,不過比剛才好得多了。於是我向她指了指對面的天守閣,然後便朝著那櫻花之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