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群從香港來的 「太空人」 妻子, 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在入籍後回港。我的朋友圈頓時縮減了很多。大家都像是棵自他鄉移植過來的老樹, 對新土難以完全投入, 於故土有割捨不斷的牽絆。丈夫的生意蒸蒸日上, 工作日益繁重。他預計不能在我的生產期前後過來澳洲, 日後來澳的次數也可能要減少。他擔心我要長期獨力在澳洲照顧三個小孩, 會很吃力, 於是堅持在我和女兒完成入籍宣誓儀式後, 亦在醫生准許的情況下, 跟著大夥兒的尾巴, 回流香港。起初我有些猶豫, 畢竟這又是一次大的舉措, 況且我才剛剛適應彼邦的生活。 但我明白, 孩子們有雙親陪伴著成長, 身心肯定會發展得更健康, 所以最終我支持了他的決定。當務之急, 是為女兒安排香港的學校。其實,我頗眷戀澳洲的生活。我喜歡她溫和的氣候, 慢活的生活態度, 不稠密的人口, 和那份香港少有的寧靜。對於我的一些享受在職場上衝鋒陷陣的香港朋友來說,澳洲那凝固似的寧靜,是死寂,會變成壓力; 但這靜謐對於我,是難得的冥想氛圍, 令頭腦更清晰。閉目養神時, 除了風聲, 還有可能是小松鼠躥入草叢的聲音, 令人放鬆。我愛香港的多采多姿和繁華,但同時欣賞澳洲的恬靜閒適, 是一個令我可以全心全意帶孩子的地方。在這裏, 能隨時隨地都可擁抱到大自然, 是件幸福的事!所以, 雖說是回流, 但我的心有另一個盤算。我們當初移民, 是基於羊群心理居多。 但在這兩年多的居留期間, 我瞭解了不少澳洲文化和本地人的生活態度, 亦探索過她們的教育制度, 醫療體系, 和稅務等範疇, 對澳洲的認識算是有個底了。我的女兒還未正式踏入或體驗過香港的教育制度, 而我也離開校園十多年, 但從朋友間互傳的消息, 都清楚香港當時的教育制度和讀書風氣。九十年代初的香港, 是繁榮的。九十年代初的香港人仍是刻苦拚搏的, 少談政治的。香港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商業社會, 資本主義令這裏的人愈來愈看重物慾、 地位和子女之間的較勁, 整個社會祟尚急功近利, 連教育也不例外。我認識一位母親, 為了擦亮兒子的履歷表來考入名校, 迫令兒子在完成小學階段前, 必須考到八級鋼琴的資格, 以証明兒子是有天分的孩子, 有利於申請入讀名校。 (有一位名校校長曾在講座中說過這種藝術天分不一定是學校考慮收生的條件。) 可憐她的兒子在這囫圇吞棗的情況下學習鋼琴, 一點也不享受音樂。在勉強考獲資格後, 再也不願接觸那座鋼琴, 浪費了他的天分。兒子當初對鋼琴的喜愛被他的母親徹底磨滅。這是學習藝術的態度嗎? 這是一個母親應灌輸給子女的價值觀嗎? 可悲的是, 這母親還覺得自己的理念是值得別人借鏡的金科玉律, 以勝利者的姿態來炫耀, 來宣講。我不認同她的理念, 但同時意識到她的想法可能是隨著香港名校的嚴格收生要求而孕育出來的。相比起來, 澳洲的教育制度沒有香港的那樣, 給孩子和家長那麼大的壓力, 亦好像完善些。 這方面, 我是做了一些資料搜集的。所以, 我在離開澳洲之前, 為我的三名子女在區內出名校風好的小學和注重身心培育的中學都掛上了名字作留位。 既然我們已為他們的國籍買了保險, 教育方面也應該吧! 這是我在能力範圍內, 可以為他們籌謀到的事。一切整裝待發, 是時候回港了! 我有醫生的信函, 証明我仍是適合坐長途機的。但我發覺, 其實機場人員好像沒有人留意到我是一名孕婦。除了因為我穿了寬鬆的衣服外, 我的體型太瘦弱了, 在澳洲人看來可能只是下圍略胖而已。在我懷著六個月的身孕時,丈夫和我帶著孩子們回港了。這是一九九五年的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