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已有一整個月沒有夢見過星星姐姐;我卻被她之前的說話弄得心緒不寧。 不過慶幸的是,我的生活如常,亦沒有任何去過英國的男人對我有可疑的舉動。 平靜的生活,令我開始懷疑星星姐姐之前是否只在唬弄我… 即使她從沒有騙過我。 在九月尾一個平常的星期四早上,我在畫廊工作時接到舅父仔的電話。 他很少在辦公時間打電話給我,除非有急事。 「姨甥女,救命呀!」電話傳來舅父仔不知所措的聲音。 我心頭一顫,心臟禁不住噗通噗通地跳過不停… 「做乜事呀?你鎮定啲先,慢慢講俾我聽發生咗乜嘢事…」我試圖先安撫他的情緒,令他可以清楚表達我能如何幫到他。 「杜以希,妳今次真係要幫我… 今日我負責嗰篇editorial本來book咗個Gallery影相,點知佢哋突然話臨時有事唔可以借場俾我哋,但係我哋又已經book好晒啲衫,器材同埋model… 如果搞唔掂,我老頂實殺咗我……」他連珠炮發地說。 聽罷他的話,我登時吁了一口氣。 既然能夠用疾風的速度把話清楚說完,就證明他安然無恙。 「咁… 我可以點樣幫到你呢,舅父仔?」我微笑著,因為我已經猜到他想怎麼樣。 「我呢… 如果想借妳間畫廊影相…… 妳估得唔得吖嗱?」他帶點忸怩地問我。 幸好畫廊的客人不多,今天亦沒有特別事,所以和我的老闆岑頌知商量過後,他爽快答允舅父仔的雜誌社來借場拍照。 岑頌知雖然富有,但他暗地裡是一名算死草;所以當他一知道有雜誌來拍照順道宣傳畫廊,他歡迎至極。 大概下午二時左右,舅父仔便和他的同事及模特兒一行十人來到畫廊。 我坐在一旁,看著認真工作時的舅父仔看得出神… 那個在家裡不修邊幅,只愛挖鼻孔和躺在沙發上打機的他,原來可以如此聚精會神地工作。 當他們還在準備拍攝道具和攝影機時,楊一凡忽然來了畫廊。 「一凡,你好少呢個時候嚟㗎喎!」岑頌知和剛到達的楊一凡說。 「嘩!今日畫廊搞乜呀?咁多人嘅?」楊一凡帶點驚訝地問岑頌知。 在旁聽到他們對話的我搭訕道: 「今日有雜誌借場影相呀!」我雀躍地說。 楊一凡環視畫廊一週,記憶力甚好的他突然大聲說: 「以希舅父仔?你都喺度嘅?」他詫異地問。 本來正在和攝影師商討拍攝事宜的舅父仔,轉過頭望向楊一凡… 「你邊位呀?」舅父仔有點不耐煩地問楊一凡。 「我係同以希一齊去英國讀書嗰個文德仔呀!你話你個腦只係用嚟記有用嘅嘢,所以唔記得我係邊個嗰個文德仔呀!」楊一凡語帶挑釁地說。 那是舅父仔在我畫畫比賽得獎那天,曾跟楊一凡說過的話。 聰明的舅父仔聽罷眉頭皺起;明顯地,他已經意識到楊一凡在譏諷他。 「以希,有人嚟借場拍嘢,妳都應該無乜嘢做㗎啦!不如我哋出去食啲嘢再返嚟?我今日忙到飯都未食……」楊一凡對我說。 「但係我已經食咗飯… 你自己去食啦!況且我唔可以掉底徐言同埋老細喺度,自己出去同你食嘢囉…」我搖搖頭說道。 我偷瞄到徐言一直在留意我會否扔下工作和楊一凡外出。面對如此敏感的同事,我當然不可以隨便走掉。 「以希,妳陪一凡出去食啲嘢啦!佢千里迢迢由灣仔嚟中環,都係想搵妳陪佢啫! 呢度我同徐言搞得掂,唔阻你哋拍拖喇!哈哈哈……」 岑頌知以為自己很「識做」地造就我和楊一凡。 但暗地裡,我最想留在畫廊看著舅父仔工作。 「以希,咁妳想食乜嘢呀?」楊一凡興奮地問我想吃甚麼。 「你話事啦,我都唔肚餓…」我敷衍地說。 當我正準備和楊一凡步出畫廊時,我差點被一個攝影機的腳架絆倒。幸好我身手不算笨拙,巧妙地避過仆倒的命運。 「以希,妳無事嘛?」楊一凡細心地扶著我,詢問我的情況。 「無事!不過話時話… 你好似好耐無因為我PK而取笑我…」 我忽然想起在英國時,他曾經和我有一段稱兄道弟,互相取笑的歲月。 那是我和楊一凡久違了的互動。 「哈哈…… 妳唔講我都唔記得!不過我對妳宜家又點同以前呢?」他含情脈脈地望著我說道。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 忽然,一把浮躁的聲音大喊道: 「麻煩你哋唔好喺度阻住我哋set up吖!唔該晒!」 那是舅父仔的聲音。 我望向舅父仔,見到他頂著一張臭臉忙著整理攝影器材,完全無視我的視線。 大概他要在同事面前表現專業點!所以即使對著我這個姨甥女,他要公事公辦。 我也寧可他是一個認真對待工作的人。 「老細,咁我出去一陣先啦,拜拜!」我向岑頌知交代一下,就跟楊一凡離開了畫廊。 「以希,我好耐無見過妳舅父仔喇!佢好嘛?」楊一凡在餐廳問我。 「都係咁啦!哈哈…」我依舊敷衍地答他。 因為我整個腦也想著舅父仔和他同事在畫廊工作得怎麼了。 「佢宜家做緊雜誌呀?有無拍拖呀?」楊一凡似乎對舅父仔很有興趣。 「係呀,做緊Fashion Reporter… 佢有個拍咗差唔多三年拖嘅女朋友喇,感情好好!」我漫不經心地答。 「佢哋感情咁好,妳唔會唔開心咩唔?」他問。 本來在吃著三文治的我,停止咀嚼,並帶點驚訝地望著楊一凡。 「吓?我會有幾唔開心呀?」我瞪大眼睛問他。 楊一凡見狀,突然笑了出來。 「哈哈… 無,我見妳望住佢個眼神好特別,唔似係一般姨甥女會望住個舅父嘅眼神…」他說。 我心頭一驚… 難道我對舅父仔的特別感情那麼明顯嗎? 「我同舅父仔由玩到大,感情梗係唔似一般有年齡差嘅兩甥舅啦!」我理直氣壯地答。 「以希,其實妳係唔係鍾意妳舅父?」楊一凡單刀直入地問我。 「哈哈哈哈哈… 有乜嘢可能我會鍾意佢呀?」我用異常誇張的笑聲答他。 「妳喺英國咁多年都無男朋友,就係因為佢?」他繼續尖銳地問。 本來在我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了。 楊一凡好像有透視眼一樣完全看破我的心事;而我也知道我在他面前裝不下去了… 「以希,既然佢都有個咁穩定嘅女朋友,佢哋年紀都開始成熟,遲早都會結婚生仔,咁到時妳點算?」他問。 他的這個問題,我何嘗沒有想過? 我默不作聲。 「我知我咁講對妳好殘忍,但妳都知道,佢係妳舅父,妳同佢永遠都唔會有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 忽然,我感到雙眼模糊起來,淚水一點一點的滴在我的三文治上… 楊一凡完全戳破了我那費盡全力去隱藏的感情… 並殘酷地要我認清我愛不了最愛的人的事實。 難道要和自己最愛的人相愛,有那麼難嗎? 電視和電影裡那些「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橋段都是騙人的嗎? 「以希,其實我可以代替妳舅父去愛護妳。 妳都知我一路都鍾意妳……」他向我遞上紙巾,對我說。 聽罷,我終於哭出聲來。 「我真係好鍾意妳,我亦唔介意去做任何人嘅substitute;我只係希望有個對妳好嘅機會。」他不徐不疾地說。 我雖然一直在哭,但楊一凡的話我都聽在耳裡。 或許,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才可以令我完全放棄舅父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