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了數天,還是搞不清楚到底唱K那晚我是如何回家的。 於是我今天再打電話給鄧芊行… 她仍然認為是謝以悉送我回家。 「無可能!佢點會知道我住邊?」我在電話問鄧芊行。 「可能妳醉咗,乜都講晒俾人聽呢?」她答。 雖然我不否定這個可能性,而謝以悉也可以從我的袋子內找到我家鎖匙送我返家;但他總不會替我卸妝換衣服吧! 「其實妳有無親自問過妳個組爸,到底佢當晚有無送我返屋企?」我質問鄧芊行。 「誒… 無呀… 嗰晚之後我都無再喺學校見過佢,咁我又未至於同佢熟到會無啦啦WhatsApp佢…… 不過聽人講,佢好似請咗幾日假。」鄧芊行答我。 請假?難道那晚他宿醉到病了? 我和鄧芊行掛線後,便開始梳妝,準備去公公的壽宴。 我今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可給那個Lillian比下去! 我和父母到達酒家廂房後,已見到Coco表哥一家以及舅父仔和那個女的在聊天。 「舅父仔,你話買邊隻高達砌好?我諗緊買新安洲定係Banshee好…」我聽到Coco雀躍地問舅父仔。 同時間,我見到那Lillian微笑地坐在舅父仔和Coco旁邊,小鳥依人地挽著舅父仔的手臂。 「梗係新安洲啦!型咁多!」舅父仔起勁地說。 「咦?大家姐,你哋嚟咗喇?」Lillian笑著對剛抵達的我們說。 我心想:佢真係當正自己已經嫁咗俾舅父仔,叫我媽咪做乜鬼大家姐啫? 「Lillian~ 妳咁早到咗喇?咁有心呀,哈哈哈……」媽媽笑得合不攏咀,看似對Lillian叫她大家姐非常受落。 大概自從上次飲茶後,她已經和我的家人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混熟了。 一陣低落感忽然來襲。 「以希,快啲過嚟一齊坐低傾偈!」Lillian向我揚手,示意我坐到他們身邊。 我牽強地笑了笑,為勢所逼地坐到Lillian的旁邊。 「嗨,以希,我終於有機會同妳坐底傾吓偈啦!」Lillian笑著跟我說。 「哦,係囉!哈哈。」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我聽妳舅父仔講你哋兩個由細玩到大… 妳就好喇!可以見證住思銘嘅成長過程… 講真,我有啲妒忌妳。」雖然她表面上親切地對我說這句話,但我感覺到她的那句「妒忌」帶有惡意。 她大可以說「羨慕」我,而非要用「妒忌」這兩個字不可。 無可否認,可以和舅父仔一起成長,正是我現在唯一勝過她的地方。 「咁妳又唔駛妒忌我嘅,反正妳以後可以見證住舅父仔嘅未來。」雖然我揪心地說這句話,但這是我不可否定的事實。 我見她臉上立即泛起一個燦爛的微笑;那是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咁我當妳祝福我同埋妳舅父仔㗎喇!妳對我哋嘅祝福好緊要㗎,係唔係呀,思銘?」Lillian搖了搖舅父仔的手臂,示意他作回應。 本來正在和Coco談話的舅父仔立即把頭轉向Lillian,向她笑了一笑。 然後舅父仔再望向我… 但他只望了我一眼後便避開我的視線… 為何他要避開我?其實自我抵達酒家後,他一眼也沒有看過我… 他有必要在Lillian面前對我那麼避忌嗎?反正我和他只是血濃於水的兩甥舅… 此刻的我,除了扮大方祝福他們,還可以做甚麼? 整晚的宴會,健談雅爾的Lillian覆蓋了外公的鋒頭,成了眾人的焦點。 各人也稱讚舅父仔選女朋友的眼光一流,想必Lillian將來會是一個好老婆。 舅父仔一臉尷尬,但Lillian卻落落大方地接受眾人的讚美。 我陪笑著,扮作附和大家對Lillian的主流意見;但心裡卻有十萬個不甘。 我已經不奢望可以和舅父仔兩情相悅;我只希望他可以選一個我「認可」的伴侶。 總覺得這個Lillian的「好」是裝出來的;相反,她對我的敵意卻愈來愈明顯。 *** 難道我就找不到另一個可以令我心動的男人? 自從我知道舅父仔找到女朋友後,便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認識的異性,除了以前的中學同學和英國的楊一凡及他的朋友,便寥寥無幾。 其實我並不急於找一個人拍拖;我只想找一個人去令我了斷對舅父仔的情感。 我這樣想很自私吧! 不過「人揀我,我揀人」;伴侶不是我想要就有的。 外公生日後,距離我返英國還有一個多星期。 這段時間我多數賦閒在家,沒有再見過舅父仔。 一天下午,我忽然接到鄧芊行的電話。 「喂喂,杜以希!妳今晚得唔得閒?」她用急促的聲線問我。 「廢話!我梗係得閒啦!」我慵懶地回答。 「我組爸想再約妳食飯呀!」她問。 「組爸」?一說起謝以悉,就令我想起唱K那晚的事。 如果當晚真的是他送我回家,我禮貌上也應向他道謝。 「好呀!幾點邊度食?」我爽快地答應。 「嘩!妳今次咁順攤呀?」鄧芊行有點驚訝。 如是者,我又和謝以悉見面了。 說實話,我和他比我想像中談得來。當然,我不討厭他。 到了約定的日本餐廳,我駭然發現謝以悉已到達,並只訂了一張二人枱。 「鄧芊行呢?」我問謝以悉。 「乜芊行無話妳知,今晚得我同妳食飯咩?」他詫異地問我。 我搖搖頭,示意我甚麼也不知道。 「唔好意思,其實我應該自己約妳;怪就怪我唔夠膽約妳單獨出嚟,要搵芊行幫手。」他搔搔自己的頭,有點不好意思。 「哦…唔緊要!反正你都就快去英國,大家可以交流吓。」我一臉輕鬆地說。 然後我們便開始聊起大家在不同地方讀大學的經驗。聽謝以悉說,香港的大學生活很多姿多彩… 基本上上課是配菜;社交生活才是主菜。 相反,像我這種留學生,學成歸來才是對得起父母供書教學的重點。交朋結友,課餘時間有空才再想吧! 不過既然香港的大學生活如此精彩;難怪舅父仔會那麼容易交到女友。 開朗低能的舅父仔在大學一定也交到不少好朋友吧! 「係喎!其實呢…妳…有無…男朋友呀?」吃飯途中,謝以悉唐突地問。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住了。 「哈哈哈… 做乜咁問嘅妳?」我扮作不懂他意思地反問他。 「哈哈… 其實我點解會咁問,原因都好明顯。」他的臉紅了。 我的臉也變得滾燙起來;想不到鄧芊行口中的風頭躉會看上我。 的確,雖然我不至於喜歡他;但他不是令我反感的類型。 「我無男朋友。」我如實告訴他。 「不過… 嗰晚唱K… 妳飲醉咗之後係咁問……」他欲言又止。 「我問咩呀?」我的背後涼了一截… 因為我絕對是「酒後吐真言」的代言人。 「誒… 妳係咁話點解妳唔可以鍾意佢…講咗好多次,跟住就係咁喊。」他續說。 我心想:瀨嘢!我無講到舅父仔個名出嚟呀?如果俾鄧芊行知道,後果會很嚴重。 「但係因為妳又無講嗰個人係邊個,所以我先打算問問妳。」他狐疑地說。 我登時吁了一口氣。 「講真,我想問你好耐… 嗰晚係唔係你送我返屋企㗎?」我躊躇地問。 「我嗰晚係打算送妳返屋企,因為見妳飲得咁醉…」 「打算?」我驚覺他用了這兩個字。 「係呀…其實我嗰晚都飲得幾醉,不過見到妳仲醉過我,所以我諗住用意志送妳返尼企。」他說。 「不過落到K房樓下,我仲記得我扶住妳,諗住幫妳截的士… 點知突然唔知發生咗乜嘢事,我就斷咗片…」他續說。 「第二日我發現自己瞓咗喺唱K嗰條街度,手臂仲有幾個瘀痕,好似俾人打咗一身咁… 所以我都請咗幾日假。」他一臉無辜。 我聽罷,除了瞪眼看著他,也不知道可以做甚麼。 那即是說,謝以悉並沒有送我回家。 「不過知道妳嗰日安全返咗屋企我就安樂晒!我今日唔會再由得妳自己一個返屋企咁危險㗎喇!」他抱歉地對我說。 「傻啦,我今日無飲醉,自己都識返屋企。」我禮貌地微笑回答道。 「我都係想見妳耐啲啫!」他衝口而出。 他說罷好像也察覺自己說了些不得了的話,立即以笑遮醜;我也尷尬地笑著。 笑著笑著,我意識到自己的尷尬笑聲正正是我沒有喜歡上謝以悉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