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邊拾趣我天生頗爲冷漠,在絕大多數的關係當中,我都是被動的一方。身處人羣當中倒還好,該笑笑該吵吵,總算能好好享受其中。但一旦生活中獨自一人,我便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任憑他人在外如何呼喚,我都懶得給任何迴應。這種態度得罪了不少人,也暗暗勸退了不少人,到最後還能保持聯繫的,大多要麼常常見面,要麼就是閒來無事就會在門外喚兩聲,且要常常。後者不多,阿趣算一個。 和阿趣第一次見面是在廈門。前兩年聖誕節獨自在廈門旅行,近二十度的天氣,陽光燦爛,我像個傻子一樣穿了兩件毛衣和一件外套,訂的青年旅舍在小巷盡頭,還他媽要上坡。總之,我想表達的是,我好不容易到了青年旅舍的時候,我身上流的汗大概可以給小白喝一天。小白是青年旅舍養的狗,他們都叫牠卡卡,是我硬要叫小白。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時的前臺是阿趣。 “哇你是香港人啊。”“對呀。”“那你一定會粵語對不對!”“?當然啊。”“哇 我最近在學粵語誒 好難噢,要不你教我吧。” 然後阿趣就從桌下拿出了一本類似30天學好粵語的書,和一本詞集,讓我讀。於是,鬼使神差地,我倆就在旅舍的前臺,站着叨叨了兩個多小時。 怎麼形容才對呢,阿趣看起來就是很“流浪”的樣子。半長有些雜亂的頭髮,中分沒有劉海,臉上還有些鬍渣,就,很像青年旅舍前臺該有的樣子。 那次旅行之後,我們互相加了微信,算是留了個聯繫。 後來阿趣每次找我,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當免費粵語老師,還有的百分之十是什麼新年快樂生日快樂中秋節快樂各種快樂,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在討論我倆其實討論多久都不會有答案的人生問題。 (九月一日)阿趣:部長,我覺得我的悲傷都是由於對於時間消逝的敏感。阿趣:一想到身邊的事物不斷消逝,我卻無能爲力,我就忍不住想哭。阿趣:部長,消逝的粵語怎麼讀啊? (九月三日)我:我跟你不一樣誒,我覺得我的悲傷都是源於對於時間流逝還無察覺,等我緩過神來,我還是我,我又好像不只是我了。阿趣:部長沒變,部長還是不長啊。阿趣:我們體重什麼時候才能上去。我:雙押(X1)我:我已經放棄了,我的體重已經維持六年沒變惹。阿趣:噢對了體重粵語怎麼唸啊?我老是分不清從和重的發音。 (十月五日)阿趣:哇天,我天天喊着的部長,可是才剛滿二十麼?我:哈哈哈哈這麼才突然發現。我:我是二十歲零五個月喲。阿趣:好稚嫩的年齡阿趣:年齡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我這個年紀,笑個“哈哈哈哈”都顯得勉強和刻意。我:你快要奔三了嗎!!阿趣:二十八剛過,我就是傳說中的油膩中年大叔。我:你有着與你年齡不相符的幼稚。阿趣:粵語是不是也有“風燭殘年”這個字。阿趣:怎麼讀的啊? ……最近,阿趣的另一個身份,是我的筆友。 (二月八日)阿趣:部長,我們做筆友吧。(二月十日)我:好呀(二月十一日)阿趣:部長,我已經開始寫了。(二月十五日)阿趣:部長,我寫好了。(二月十八日)阿趣:部長,我已經寄囉。(二月二十五日)我:啊!我收到你的信了!但你可能要再等一下我的。阿趣:是不是香港和廣州有時差呀(對的阿趣現在又去了廣州的青年旅舍打工)我:不,我給忘了,寄晚了。阿趣:沒事,我等着就好。 第一次,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我覺得我像個渣男。…… 除了鍥而不捨地學粵語外,另一個讓我覺得阿趣很酷的原因是,他是一個很敢的人。我有時候在想,我以後也能活成他的樣子就好了。在澳洲工作假期一年多,因爲想去日本工作假期,認認真真地把日語學到N1。喜歡旅行,就帶着父母弟弟一家人去自駕遊,超酷。他曾經慫恿我學重慶話,因爲覺得重慶的市井氣很有意思。不喜歡大城市,說“有一次在成都早上辦日本簽證,公交上面都是清一色穿西裝的上班族,面色木然,哇,像殭屍一樣,把我嚇死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我不能在大城市呆着。”…總而言之,能夠交到阿趣這樣的朋友,還是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