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誦讀毛澤東主席詩詞《沁園春.雪》是一種享受。通過誦讀,我們可以領略北國雪景,會更加敬佩毛主席的文采,被他老人家那磅礴的氣勢所折服。我也時常因自己是北方人而感到自豪,並被那兒時所經歷的雪景而陶醉。 一、下窪拾柴草 故鄉南夏口村地處魯北,和成千上萬個平原村莊一樣名不上經傳。低矮的平頂草房,貧瘠的黃色土地,苦澀的磚砌井水。蜿蜒的濟水(小清河故道),猶如一條逶迤的長龍,從村西、北邊向東流淌。甘甜的河水,乳汁般澆灌著兩岸的土地,哺育著上蒼眷顧的平民百姓。悠悠六百餘載的蹉跎歲月,來自山西洪洞大槐樹、直隸棗強的移民子孫,生活了一輩又一輩。光陰荏苒,時光進入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父老鄉親的生活仍然沒有擺脫貧困。 俗語說:“沒吃的,就沒燒的”。為解決燒柴,冬天剛到,村裏的男勞力就準備好熟食(乾糧),攜帶鍋碗瓢盆便結隊推小車下了“北窪”。冬天來臨,朔風凜冽。老天爺的臉,說變就變,不時就來場大雪,弄個溝滿壕平。所以,沒等大雪封門,家家就得提前備下做飯的柴禾。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常生活七件事,柴排第一去黑眼圈!下窪拾柴的父老鄉親(包括我的父親),來到荒蕪人煙的“北大窪”——黃河入海的地方,隨便找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便按下“營盤”,深入草叢就開始收割柴草。當地老百姓流傳一句“順口溜”:“走了些彎彎道,喝了些驢馬尿”。那時,勝利油田(對外稱“九二三廠”)有成千上萬名石油工人正奮戰在山東“北大荒”,他們廢寢忘食地為國家開採石油。因為油田腹地為渤海退海之地,地廣人稀,村莊極少,邊緣地帶遠離黃河,飲用的甜水極少,當地百姓喝水就喝莊邊灣裏殘存的雨水——所謂的“甜水”(人畜共飲,並且水中漂有驢馬糞便);北窪正規道路很少,人馬、車輛多了就從荒草野坡裏硬踏出一條“新路”。所以,下窪拾柴草的父老鄉親到達北窪便急不可奈、不分晝夜地把柴草割足,迅速裝車返程。上世紀七十年代,老天爺也特別“守規矩”:酷暑“三伏天”,太陽像發了瘋的炎熱;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土路上凍得的裂縫橫七豎八、寬度能容大拇指;大雪不斷,一夜之間,北風擰著大雪來個溝滿壕平。下窪拾柴草的鄉村父老,稍有疏忽,就會遇上暴風雪。尤其遇上先下雨、後下雪的鬼天氣,俗稱“雨打底子雪培門”的糟糕天氣。如果遇上大雪不返程,捎帶的給(ji)養怕供應不到家;遇雪返程,一片白雪,道路難以分辨,並且路滑難走,艱難程度不言而喻。許多下窪拾柴草的,按計畫往返一趟用三五天。但是,若遇大雪將寸步難行,給養告罄,只好求助近鄰的“石油大哥”:油田兄弟騰出房屋,備下乾糧,救濟農民兄弟。家中老人急得團團轉:沒吃沒喝,音信全無,生死不知,孩子在北窪咋生存? 二、接車子 1973年臘月,父親約了十幾個叔、伯、鄉鄰第二趟“下北窪”拾柴草。頭天下午啟程,倆人一組將兩輛手推車用繩子摽(biao)好,一人拉車另一人睡覺,來個歇人不歇馬。半天加一夜趕往草場。第二天用半天多點的工夫割足柴草。誰知下午天氣瞬變,烏雲密佈,天空不時飄落一陣陣“飯巴拉(廣饒方言,即霰粒)”。大夥匆匆裝好草車,急忙推車往回返。走上黃河大壩,老天開始下起小雨。大家稍微寬舒的心又緊了起來:“雨打底子雪培門”啊,預示大雪即將來臨。道路溜滑,手推車不時就載個跟頭。大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通渠佬,好歹推著草車一路歪斜走上“油漆公路(廣饒方言:柏油馬路)”。 鵝毛大雪開始飄落,大夥深知趁著道路還沒上凍,車子還可以走。否則,路一旦結冰,草車將會寸步難行。他們身上的小襖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趁雪夜竟然走了七、八十多裏路,最後趕往離家百里的墾利縣城邊緣的村莊住下來。 第三天下午,父親下窪拾草的車子已到四十華里外牛莊村的消息傳到家裏。年齡剛好11歲的我聽到消息,順手拿了根繩子,順著公路去接父親。堂伯父不放心,埋怨祖父說:“讓個孩子去接車子,能推還是能啦呀?!”隨後就去追我。公路兩側白雪皚皚,兩側深溝已經被雪填平。公路上的雪已被來往的汽車壓得很薄,像抹上了油,一路溜滑。跑出三十多裏路的光景,我接上了非常疲憊的父親。他臉上淌著汗,上身熱氣騰騰;棉褲上還撕了個大口子,棉絮露在外面。我把繩子拴到小推車前面,用盡力氣拉車。不時回頭看看父親,他臉上帶著笑容。我猜想大概父親因我能拉車而露出滿意的笑容吧? 三、家鄉的雪 當時,魯北廣饒縣以小清河為界,河南、河北兩重天。小清河南屬於泰前沖積扇平原,土地較肥沃,自古種糧穩產高產,農家百姓比較富足,住房多為起山房屋,磚鑲門窗的土坯瓦房很多。小清河北則不同,土地鹽鹼貧瘠,屬於黃河淤積平原,“種一瓢收半碗“的土地不少。平頂土屋很多,百姓缺吃少穿。冬季,小清河南很多農戶北方外面按有“風門子”,可防風禦寒。小清河北農戶家多自製“風門子”:用木頭做個方框,再用穀草、細麻繩勒成門子,僅能遮擋半個屋門,防風禦寒效果極差。所以,冬季雪天北房內溫度很低,百姓多把鐵鍋灶台盤在北屋裏抗衰老,並有通盤大炕。老少全家睡炕既暖和又溫馨,但是煙薰火燎屋內衛生條件極差。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魯北冬季雪天特多。記得,傍晚父親總是先看看周圍天空,若有烏雲,就提前把柴草包上兩包袱,然後把掃帚和鐵鍁放到北屋正房裏,以備明日大雪捂門時鏟雪、掃雪用。 晚上,大雪果然悄無聲息地降至人間。敞開屋門一瞧,呵!大雪早已把風門子堵得嚴嚴實實,“大雪封門”的時候來啦!吃罷早飯,全家老少上陣鏟雪、抬雪、掃雪,街上、空閒處、灣邊、河邊到處是堆成的雪山,昔日寬寬的街道成了一條窄溝。中午,太陽露出笑臉。屋頂積雪融化,屋簷上開始滴水,雪水“滴答,滴答”淌個不停。下午氣溫慢慢降低,傍晚水柱凝結成冰淩錐,像針錐,像刺刀,像釺子,一根根密密地倒垂在屋簷下,夕陽斜照,別有一番神韻。街上,積雪融化成水,大街立刻變成了河道,薄泥薄水,吸溜嘩啦地流淌。 上學的路上,積雪很厚。我們穿著父母給我們買來的草鞋和“綁”走在路上,聲音“噶吱,噶吱“非常有節奏。草鞋平底,“綁”是圓底,都屬草鞋類,用蒲草編制而成,專門用來踏雪的。牛莊大集賣草鞋的攤子特多,是蒲編制品原產地,解家村的草鞋遠近聞名。那時,冬天雪多,穿草鞋保暖,穿上草鞋踏在雪上腳不覺冷。不過,草鞋不耐磨,尤其我們這些半大不大的“小廝(廣饒方言:小夥子)”整天瘋躥傻跑,一冬天能穿破兩三雙呢!放學路上,一邊走路,一邊打雪仗,堆雪人。到家,拿著竹竿戳屋簷下的冰淩錐……為此,母親沒少埋怨我呢!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踏進21世紀的時光門檻,本該北風呼嘯,攪天風雪的冬季,氣候卻溫暖如春。星移物換,白雪皚皚的冬天美景已經成為遙遠的過去。溫室效應,暖冬天氣,給人們帶來的不是幸福和快樂,而是疾病和病毒的蔓延、猖獗!當今社會人們兩眼只盯著金山銀山,卻帶來了青山綠水的缺失和生活環境的破壞。期盼大家珍惜、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呼喚藍天碧水永駐我們的家園——地球! 留戀兒時的雪,非常留戀家鄉的雪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