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熬了一夜，早上到達 Caracas 國際機場的首要任務自然是上廁所排毒：宿便。我在廁格裡剛放了個屁，門外就有點動靜：原來是清潔工人在廁格門上點燃蚊香。目的當然不是驅蚊而是替我辟臭！這麼貼身的遮臭服務，生平還是頭一次「享用」，感覺挺窩心的。我的尋訪巨鼠之旅，就這樣拉開序幕！ 巨鼠 Capybara Capybara，中文翻譯為「水豚」。但你千萬不要被這「豚」字誤導了，因為牠跟海豚和河豚是南轅北轍的不同動物。所以我還是老老實實，稱牠做 capybara 好了。只不過，capybara 喜歡在沼澤裡生活，這才跟「水」字扯上了關係。 Capybara 是南美洲獨有的生物。而南美有兩大沼澤，都是 capybara 的家園：巴西的 Pantanal 和委內瑞拉的 Los Llanos。不過，巴西今年（2014）主辦世界杯，所有旅客設施都貴起來，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委內瑞拉。何況，委內瑞拉是個冷門的旅遊目的地，從未聽說有朋友、或朋友的朋友去過。既然如此，我來做個先鋒，至少回來之後可以跟朋友說：「這地方我去過，你未！」多臭美！ Capybara 是名符其實的「鼠輩」，是老鼠、兔子、松鼠等小動物的遠親，而且是鼠族之中體型最大的，足足有一隻尋回犬的大小。我之所以不遠千里來委內瑞拉尋訪牠，卻是因為牠和老鼠很不一樣：由於經常浸在水裡，capybara 的眼睛和鼻子都長在頭的上方，倒有幾分像馬！總之，我就是覺得牠們的模樣蠢蠢的，簡直是蠢得超可愛！ 水豚 Capybara 在 Caracas 接我機的旅行社代表是一位原藉斯洛文尼亞的阿嬸 Veronica。可能因為我到達的時間是大清早，她劈頭第一句話就問我：「要不要喝咖啡？」我還未來得及回答，她已接下去：「不過先跟你說，這兒只賣齋啡，因為我們缺牛奶！」於是，委內瑞拉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物資缺乏。但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委內瑞拉產牛，牛奶怎可能缺乏呢？後來才知道，牛奶都出口賺外匯去了，同胞們拜托拜托，幫幫忙喝齋啡沒難度吧？ 喝完齋啡，不忘跟 Veronica 換些委內瑞拉貨幣。因為聽說委內瑞拉消費低，而且委幣不能回換美元、歐元等國際貨幣，所以我只預備換300美元。誰知 Veronica卻交給我一大叠鈔票：300美元相當於16500委幣，共215張，厚得不知放到那裡才好！不過，這16500委幣竟然足夠我在委內瑞拉16日所有團費以外的支出，證明委內瑞拉是一個廉價的旅遊目的地。 厚厚的215張鈔票 先聲明一下：我不是跟旅行團，而是個人包團。這是因為委內瑞拉不是個熱門旅遊國家，很多旅遊景點的交通都必須「特約」；另外就是委內瑞拉人懂英語的不多，而我的西班牙語又太差勁，必須靠導遊。所以我先選定一堆我想去的地方，然後找家當地的旅行社替我安排。而我的團費已包括了所有交通、導遊、住宿及大部份的膳食（因為我去的地方都很偏僻根本沒選擇只能在旅店吃），唯一的支出是不到十頓飯、導遊小費、行程以外的活動、和買手信。但委內瑞拉的消費確是極便宜：我這16日的包團大概1400美元左右，以交通為例，我在16日中坐了六次國內航機、酒店住宿也全部是一個人佔用一整間房！ 山城 Merida 委內瑞拉的首都 Caracas 有個綽號叫做「世界謀殺之都（Murder Capital of the World）」，治安出名惡劣，我沒打算去冒險，和動物們在一起安全得多。所以著陸 Caracas 後不到三小時，我已坐上飛往山城 Merida 的飛機。在香港孤陋寡聞，滿以為委內瑞拉很落後，卻原來這裡的國內航空公司不少，恐怕有十家八家。國民坐飛機也是平常事，因為機票價錢不貴，一般國內航班單程票只需30-60美元，大部份航線用噴射客機。像我現在去 Merida 就是坐波音737。 Merida 是在安第斯（Andes）山脈裡頭的一個城市，建在山谷裡，城內縱橫交錯著窄窄的街道。當晚，我就在很多窄街道中間的一家很有西班牙特色的小旅館過了一夜。 Merida的旅館 第二天一早，旅行社派了車和導遊帶我去遊 Andes。在 Merida，我的司機叫做 Marino，但他不懂英語所以旅行社又給我額外安排了一位靚女導遊 Maria。美中不足的，是車子跟委內瑞拉百份之九十的汽車一樣，老舊得隨時罷工！ 老實說，Merida 附近的山不算高，也沒有什麼值得看的景點。不過，Andes 山脈的特色是陡峭的山坡，從高處往下望，公路沿著山邊盤旋而上，雲霧順著山勢上升，煞是壯觀。由於我事先聲明我想看動物，Maria 首先帶我去一處狗的紀念碑，記念的是當年 Simon Bolivar 的引路犬。如果你未聽說過 Simon Bolivar，麻煩你自己上網查資料，我就懶得詳細介紹了：他是帶領南美脫離西班牙統治的革命之父。在南美，Simon Bolivar 地位崇高，甚至有個國家以他的名字命名：Bolivia（玻里維亞）。在狗狗紀念碑這裡，少不免有一隻真狗和遊客親熱一下，不然怎麼賺遊客的錢？不過這天我見到的大狗卻又著實可愛，就這樣幾美元給報銷了！ Andes 蜿蜒的山路 在狗狗紀念碑和大狗、靚女導遊合照 之後參觀了一間石頭砌成的小教堂，和一位瘋婦的紀念銅像。說起來，我至今仍不明白為什麼委內瑞拉人要記念這瘋婦：據傳說，她幾個兒子跟 Simon Bolivar 革命，都戰死沙場，從此她就在 Merida 附近的山路上來來回回地尋找她的兒子們。這天最後一個景點，是禿鷹研究所（condor research station）。然而令我無比失望的，是整個所謂研究所竟然只得一隻禿鷹！不錯，是一隻關在籠裡、孤伶伶的可憐禿鷹！至於研究員嘛，可能在研究隱形技術，我連一個都沒看見！「研究所」的房子靜悄悄的，莫說研究員了，連賣紀念品這麼重要的差事都沒人當班！ 那天下午未到四點，Maria 和 Marino 已把我送到離Merida 幾十公里的小鎮 Santo Domingo，今晚我就住在這裡。時間尚早，但又沒地方可去。只好和酒店養著的黑狗交個朋友，讓牠陪伴我在酒店的周圍蹓躂蹓躂，打發這個下午。 Los Llanos 大平原 第二天，啟程前往第二站 Los Llanos：我來委內瑞拉的真正目的地。西班牙文裡面 llanos 就是平原的意思，而委內瑞拉的 Los Llanos是世界上最大的濕地之一，面積比法國還要大。濕地對於鳥兒來說等如我們的俱樂部，是牠們吃喝玩樂的地方。所以 Los Llanos 可說是鳥兒的天堂，反而我要尋找的巨鼠 capybara 只是這裡的小配角。 離開清涼的 Andes 山脈往山下走，大平原的熱氣就撲面而來。幸而我挑旱季來（12月至4月是委內瑞拉的旱季），所以只是乾熱，人基本上不出汗；或者說，汗一出來就蒸發掉。所以我雖然坐在34℃的車廂裡，背上出的汗也未至於把我黏到椅子上。不過，從 Andes 到 Los Llanos 深處的農莊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屁股受的罪可不少。而路邊越來越荒涼：初時兩側有些工廠、村落；漸漸兩旁偶爾出現一兩家小店、茅舍；到後來就只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我知道離目的地不遠了。過了 Apure 河不久，司機就用西班牙語向我說了幾句話。來委內瑞拉之前，我特地上了半年西班牙語課，所以我知道他大概在說公路右手邊的土地都屬於我們要去的農莊 Hato El Cedral。其實，學了這半年西班牙語，我的程度只會說“no hablo español”（我不懂西班牙語），司機剛才說了什麼我根本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只聽到“Hato El Cedral”這幾個字，並見到他用右手往路邊比一比。他很可能在說：「我從未到過 Hato El Cedral，也不知有沒有這鬼地方，現在我迷路了，右邊這塊草地沒人管，今晚你將就將就在這兒露宿一宵。」 不久，車子來到一處閘門前，門上居然大字寫著 Hato El Cedral。那我可放心一點：原來司機沒迷路！但從閘口到農莊，車子還要走20分鐘的泥石路！路的兩旁，除了鳥兒，就是我從香港遠道而來尋找的巨鼠 capybara。而事實上自從車子進入 Los Llanos 之後，capybara 根本不用找：牠們隨處都是，多得一塌糊塗！也許鼠類的通性就是多生養，繁殖快，老鼠固然如此，兔子、田鼠等等也不例外。所以，我不必急著叫司機停車讓我拍照，以後幾天裡一定隨時隨地可以拍個夠。 安頓好行李，胡亂吃頓午飯，就開始 Los Llanos 之旅。Hato El Cedral 佔地五萬多公頃，是一個國營農場。農場的業務主要是養牛養馬，其次就是招待遊客。除此之外我沒看見農作物或者其他牲畜。你別斷章取義，我可沒說過遊客是牲畜！農莊裡有廿多間客房，還特地聘了個導遊 Rafael，專門帶遊客們在農場內看野生動物。Rafael 先帶我們去農莊的西北面，同車還有一對法國夫婦 Vilimir 和 Christine。我們坐的是一輛由貨車改裝成的遊覽車，四邊都是完全敞開的，基本上沒有車身，只有車頂。車子沿著農莊內的一條石子路緩緩慢駛，以免錯過了動物。 遊覽車 兩旁的平原，一部份長著短草，一部份浸在水裡。水不深，capybara 們泡在水中，旁邊不時有小鱷魚 caiman，看來 capybara並不怕這些鱷魚。Caiman 的中文名字叫做「凱門鱷」，在 Llanos 這兒的品種是小個子，最大的身長也只有兩米，尾巴佔了三分之一，所以牠的嘴巴張得最大口也未必咬得住 capybara 那圓嘟嘟的身軀。何況，鱷魚最擅長伏在水裡什麼都不做，如果人類和牠比賽「誰先眨眼」，我們是穩操輸券的。淺水的地方還有千百隻鳥兒在覓食：鷺、鴨、鸛、鷹、鸚鵡、等等等等，不但色彩繽紛，那數量、種類都多得驚人。 Capybara 和凱門鱷和睦共處 點擊圖片放大 +2 大大小小的 Capybara 在 Los Llanos 隨處都是 點擊圖片放大 Los Llanos 是鳥兒的天堂 車子停停走走的，速度很慢，所以雖然開了半小時車，其實只離開住宿的地方兩、三公里而已。在這裡，Rafael 和司機一起下車穿上水靴，拿木杆到路邊的泥沼裡左擢擢、右擢擢的，原來在找巨蟒 anaconda。我問 Rafael 農莊這麼大，為什麼單在這裡找？他說，巨蟒一般躲在泥裡，昨天他們曾在這兒找到一條。後來我才醒悟，他們不會隨便找個有泥的地方就去擢，而是必須沒有水淹的地方，否則，水底可能有鱷魚呢！對了，上面說過連 capybara 這些鼠輩也不怕凱門鱷，那麼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原來，Los Llanos 有兩種鱷魚，常見的凱門鱷就算攻擊人，也搞不出什麼花樣，傷人程度不大。但另有一種叫做 Orinoco crocodile 的，可以長到4米長，嘴巴大得咬得掉一隻水靴；當然水靴裡面裝著的腿也會被一起咬下來。這種大鱷魚嘛，capybara 們肯定不會和牠交朋友。你或者問，capybara 怎知道什麼地方有大鱷，又什麼地方只有小凱門鱷？這問題我已代你問過 Rafael，他只答我：「capybara 當然知道！」所以，如果你想要更清晰的答案，恐怕要親自來委內瑞拉問問 capybara 們。 找巨蟒 這一天，我們沒找到巨蟒。 雖然沒有巨蟒，幾百米卻外來了一隻大食蟻獸。大食蟻獸是否「大食」不得而知，不過在 Los Llanos 還有小食蟻獸，牠們日間躲在樹上，晚上才出來。所以除非我們夜裡探險，休想見到牠們。說回大食蟻獸，雖然名字裡有個「大」字，其實是誇大的「大」：大食蟻獸的體型其實只有普通狼狗的大小，但牠有條大尾巴，Rafael 說牠睡覺時就把尾巴蓋著身體保暖，猶如一張隨身攜帶的毯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zShBgsLgcY 大食蟻獸 除了大食蟻獸之外，這一天令我特別開心的是見到一隻小洞鵑。牠是貓頭鷹的一種，身高不到20厘米，似乎不大愛飛，一味在地上蹦蹦跳。牠在路的中央挖了個洞做巢！原來牠絕頂聰明啊！因為 Llanos 在雨季裡大片平原被水淹沒，路兩旁的低窪地方肯定不宜居住，所以寧願在路中央最高點挖洞，反正這條路一天沒十輛八輛車，交通安全和噪音根本不是問題。小洞鵑有著黃色夾雜著黑色的羽毛，眼睛很大，樣子很可愛。Rafael 隨手丟些牛肉給牠吃，牠就照單全收，毫不客氣。 小洞鵑 水澤旁邊還有不少水魚，和凱門鱷一起晒太陽。然後就是鳥兒，鳥兒和更多的鳥兒！Rafael 不斷叫出牠們的名字，可我根本記不了這麼多。 釣魚去 第二天上午，Rafael 安排我和兩個意大利佬去釣魚：釣的可不是普通魚，而是惡名昭彰的食人鯧！Rafael 自己卻忙別的：招待大約30位中國人。原來這天是農曆大年初一，被國家派來這附近一個小鎮上工作的中國同胞們就來 Hato El Cedral 吃頓中午飯，算是慶祝春節的節目。午飯時我也碰到這群同胞，但只跟其中一個打了招呼，其他的各自吃喝聊天。原來他們是工程人員，是中國政府技術支援委內瑞拉派來這裡搞基建的。我也沒仔細問是什麼項目。Rafael 後來說，好像是排水工程。倒也切合 Los Llanos 的需要。 說回上午釣食人鯧。初時我們在路旁用魚絲垂釣，基本上魚餌一下水就有魚問津，那裡的食人鯧大概餓得發慌！我的釣魚技術雖然不濟，也很快就釣了三條小的，都給放生了。司機每天都在釣，自然手到拿來，不停有魚上釣，只不過和我一樣，都是未夠15厘米的小魚，所以都讓牠們留下小命。兩個意大利人似乎是釣魚老手，自己帶備魚杆和人造餌，卻反而一條都沒釣到。換了幾個地點，依舊沒有收穫。最後，他們提議去一個「秘密架步」，說那裡保證釣到手軟為止。司機根據他們的指引，來到一道小橋。橋下的河裡有十多廿條凱門鱷。我們把魚餌一放入水，馬上就有回報，意大利人果然是識途老馬：原來他們昨日已到這裡探查過，知道這裡有饑餓的食人鯧等著我們來餵！可惜，我總是讓食人鯧吃掉魚餌，只釣到一條姆指頭大小的可憐嬰兒！所以決定放棄，寧願在附近找 capybara 和鳥兒拍照。但意大利拍檔就一口氣釣了幾十條，除了把大部份放生，留下了三條做晚餐，即是我和他倆每人一條！真夠朋友！ 釣食人鯧 食人鯧做晚飯 之後的兩天半，每次 Rafael 出團（他每天上、下午各出團一次），我就跟著去，反正 Hato El Cedral 是全包的，不去也是白不去。我們有時坐船，沿途看鳥、鱷魚（大鱷小鱷都有）、和 capybara。有時，小河轉入樹林中，沿岸有更多不同的鳥類。其中有一種叫做 Hoatzin 的雉雞特別吸引。牠體型有一隻雞大小，比較笨重，雖然會飛但明顯不願飛，反而喜歡在樹枝間跳來跳去。牠的吸引之處是有個美麗的頭飾，好像頭髮爆炸了！很奇怪地，在樹林中河裡的食人鯧特別多，Rafael 放些牛肉入水，河水就馬上沸騰起來，那是食人鯧爭吃的狼狽場景。就連 Rafael 把肉提出水面，食人鯧給吊在半空仍死咬著不放，那份堅持教人肅然起敬。除此之外，在 Los Llanos 我還看到小狐狸、鹿、蜥蜴、淡水「海」豚，當然還有農場放牧的牛：Hato El Cedral 養的牛和印度牛最少有一點相似：大家都是白色。 Hoatzin 食人鯧咬著牛肉不放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JYw8vZ3QYA 鳥！ 這幾天裡，我們好幾次尋巨蟒，還有就是尋2014巴西世界杯的吉祥物犰狳。據 Rafael 說，遊客區域的周圍草地上常常會見到牠們跳來跳去。可惜，我和巨蟒、犰狳都緣慳一面。晚上，我從房間向外望，總會見到暗黃色的路燈下有一兩隻鹿，和好幾隻 capybara 在悠閑地吃草、踱步，一派詳和景象。Los Llanos，但願我還有機會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