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奶的話來說,今年淨是鬼天。老奶說的時候一本正經,我望著窗外秋風打著秋葉,秋葉滴著秋雨,我回過頭又點著頭,說,確實是個鬼天。 已然十二月,這天氣竟然似乎不知道好歹,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秋之秋高氣爽變成了陰風沙沙,陰雨綿綿;冬之蕭條變成了陰風陣陣,陰雨連連。這樣的天氣,實在也是無可奈何。這個秋天竟是哪裡也沒去成,太子灣的暖陽,西湖邊的水波,運河邊的散步,都變成了濕噠噠,風颯颯,景致全無。 偶爾遇到好天氣,又正直上班,只好望洋興嘆;一到休息,無一例外莫不是風雨交加;偶爾無雨,可是晚來風急,凉風一吹,便急急地想著回去。於是,下半年,活動範圍驟然變窄,哪裡去不成,都後來哪裡都不想去了,安心居於一隅,不避風雨,不追陽光。 對季節的敏感性,我不如詩人。但同樣地,有時不免把自己的命運與風雨聯系在一起。前幾年,風風雨雨的,倒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暖陽較多,陽光幻著五彩的斑斕,高高地懸在空中,我站著,被滋潤著,對陽光有些渴望。 那時候,無論是黃浦江,徐家匯,太子灣,蘇堤旁,運河邊,西湖上,竟然都是陽光,許是寒冷已被記憶驅逐,記憶卻被陽光同化? 哪裡考慮那麼多! 今天依然風雨,又一片片的濕噠噠,可是人心失了感覺,好似坐電梯,升降的瞬間失了重量,而且一直持續。只感受到了溫度。冷雨打在臉上,就像水打在臉上;冷風刮在臉上,就像風刮在臉上。 風來了,去了;雨來了,去了。也僅僅只是風來了,去了;雨來了,去了。丁點惆悵也無,半點感概不生。 我忽地就懷念那些年,那些在陽光中風風雨雨的日子。一邊溫柔地抵抗著風雨,一邊看著被風雨蹂躪摧殘的自己,一邊又溫暖地仰望著藍天間的那顆太陽。 想避風雨,避無可避;陽光可望,又不可即。彼與此,錯開一線,有了張力。人生才生動了起來,生命才鮮活了起來。 可現在呢,風是風,雨是雨,風又不像是風,雨又不像是雨;全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轉念又想到那句偈語:不是幡動,是人的心在動。 人的心,微妙。人的心,不可測。我向來鍾情於簡單,可看著周邊有些越來越複雜的態勢,我想,我果然是想得太簡單了。 我不如長成西湖邊的一棵樹,不避風雨,不懼陽光;我不如長成黃浦江邊的欄杆,任憑人拍遍。那又如何,到後來,我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