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間,我因采寫政協文史及地方誌方面的材料,常於鄉鎮數十裏範圍內串行,由於不會騎摩托,只可徒步行走。按說這種採訪不免枯燥寂寞。然於途中又每每被大自然的風光所吸引,倒也除煩解燥,甚至有心緒愉悅的感覺。 這自然風氣,即是森林的翠綠,野花的芳香,飛鳥的鳴叫,空氣的新鮮。特別是在春天,各種花卉可說是怒放盛開,其顏色幾至赤橙黃綠青蘭紫,應有盡有,異彩紛呈;其品種木本、草本、藤本均存,各呈其彩。間隔地開在山林間、路旁、圳邊,盈盈帶露,鮮美動人,點綴著明媚春光。一路行走,雙眼成了萬花筒,鼻孔充溢芬芳的花香。烈日炎炎的夏日,而在山裏行走,常感那空氣都有絲絲的甜味,上高坡也不感到氣喘,微風徐徐,只覺清清涼涼,舒舒爽爽,深秋之際,油茶之外,還有許多不知名,不能吃的果實,同樣地掛滿枝頭 md senses 好唔好。黃色的、褐色的、紅色的,經陽光返照,則是那樣地燦爛耀眼。冬日裏,雖也寒風嗖嗖,只因樹木的簇擁遮擋,仍給人一種溫暖如春的感覺。每一次去山裏採訪,都給我一種遊覽森林公園的印象。 如今,無論那處山地丘包,都長滿著松、杉及楠竹,或是雜樹蔓藤糾葛滿山,密不透風。原來每處山上,都有寬窄不一的山道,且是縱橫交錯,恰似蛛網。現在這些山道都長滿雜樹蔓藤,完全隱沒於茫茫林海之中,偶爾伐木,需臨時砍開路徑。2009年我參加撰寫《高梘志》的采寫工作。大革命時期曾有張興旺等革命者在廣寒寨半山立有一個秘密據點,他們在那岩穴處中秘密活動駐紮達兩年。原本想去那據點取個鏡頭。山下村裏人說,去那據點有四、五裏,幾十年都沒人去過,那條山路早已長滿樹木,砍開這條路,起碼七、八個人砍上十幾天。這事只得作罷。另一次去靈龜岩實地察看,那150米的道路全被冬茅雜藤遮沒,幾個人一邊砍冬茅一面行進,三個小時後才到達洞口。 總的來說,除了田土、房屋、公路,整個大地都是一片翠綠。山間諸多的細流,清泉汩汩,叮叮咚咚,渠圳裏更是流水潺潺,嘩嘩作響,匯入大江的水流也漸漸清晰起來。樹木的茂密又成為鳥獸的天堂。我在山裏行走,幾次碰見野豬、野兔和錦雞。這景觀,恐怕就是唐人杜牧“青山隱隱水迢迢”詩句的意境。 面對青山綠水,不由喚起我深沉的回憶,千古以來,山青水秀都是國人的一種嚮往和企盼,古人雖不具當今社會一系列的環保理論和概念,但實踐生活的積累,也讓人知道森林的重要性,愛護森林同樣是古人的一種重要觀念,在民間,在山區,都立有保護森林的鄉規民約。但在另方面,人類要生存,則要砍柴作薪,伐木建房。特別是柴薪的需要量極大,絕大多數人炊用取暖唯靠柴薪,一天一天生活下去,就要不斷地砍柴作薪,每個農民每年砍柴都佔有很大的勞動量。而且還有一支專以砍柴賣的隊伍。這在許多古代詩詞名家的作品中都有描述皮秒去斑 價錢。諸如:“生民何計樂樵蘇”,“采樵深入無窮山”;“旋斫生柴帶葉燒。”唐詩人賈島在一首“雪晴晚望”中有“樵人歸白屋,寒日下危峰”的句子,那就是說在滿山皚皚白雪這中,采樵人挑著柴,沿著隱隱現出的羊腸小徑緩緩下山,回到白雪覆蓋的茅舍。那該是何等的艱難啊,砍柴確非易事,這對古往今來的人都是一種折騰。戲劇《朱買臣賣柴》《劉海砍樵》塑造的都是以柴謀生的苦難人形象。皆因古代總人口比現在少得多,柴薪及木材的用量也就少得多。加上古代山地森林屬私有,管理極嚴,所以還是留下大面積的原始森林。及至近代,當初對森林的重要性缺乏認識,人為地殘害森林的劇烈程度超過任何歷史時期。土地改革後,人都分得山地,一些農戶害怕變政策,即在短時間內將山上的大樹砍光。1958年大煉鋼鐵,大批的原始森林被砍伐。那幾年又辦農村食堂,每年食堂附近的山地以及壕基路邊的古樹名木幾乎全被砍去作柴薪,接著在文化大革命初期階段又一次出亂砍濫伐的高潮。縣境東部一處聞名全國的鐵廠,幾十年以木炭作燃料煉鐵,每天挑木炭去鐵廠的農民不絕於途,幾個公社的山嶺都成燒炭之地,乃至延伸到茶陵的一個公社。誰也不曾想到,所產區鐵餅花費的巨大代價。幾番折騰,縣境內的森林確實傷了元氣。那時的山上都是光禿禿一片,給人一種蕭瑟荒涼的印象。 這問題也曾引起上級的高度重視。從1964年開始,上級便不斷號召下級造林。每於初冬之際,大批的男女勞力擁向各處山頭,山上山下人山人海,到處紅旗招展,喇叭聲聲,真是“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山河鐵臂搖。”同時又採取嚴厲的封山育林制度,每個大隊都有一支育林護林隊伍。也曾處罰過不少盜柴偷樹者。生產隊有十餘歲小女孩砍一把柴,竟被抓去遊行。雖這樣,盜樹砍柴者還是不絕如縷。森林覆蓋幾至如蝸牛爬行般地緩慢。因為農家炊用燃料無法解決,難道不能燒煤,實際縣境東部數鄉鎮盛產煤炭,只因那時沒有車輛拉煤,用煤需人工用土車推,那是一種極為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農戶資金有限,還是以柴作燃料。又因農戶需用一定數量的木材。木材屬計畫物資,沒有指標也就無處購買。這就讓一些人去林地盜樹,盜到的樹以高價賣出。這盜樹幾至成為少數人的一種“副業”。那年月我在市上坪鄉政府工作,(1986—1989)鄉黨委書記和鄉長常帶隊於夜晚去二十多裏遠的長華林場守山,邊界之地也有數十人乃至百餘人前來盜樹,而護林鄉幹部頂多20人次,簡直寡不敵眾。也曾多次截住盜樹者,也是所謂的法不責眾,往往鎩羽而歸。 那年我12歲(1964)在星期天與寒暑假之際,常與諸多長輩結伴去山裏撿柴,來回一趟達60華里激光嫩膚。半夜就出發,到達撿柴的山上還不到早餐之時,撿柴捆好後,就在山上吃攜帶來的冷飯。我因年小,挑五、六十斤的柴擔總感越走越沉,每次都叫我苦不堪言。那時木材需求量缺口很大,尤其在八十年代,為建房的木材,一些老人為做一副棺材,到處找人拉關係,開後門,往往費盡周折也無濟於事。回顧這些往事,實在叫人尷尬不已。 然隨著改革開放的進展,卻又出現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局面,自1995年以後,幾乎沒人上山砍柴了,而不曾有人盜砍樹木了。原因何在,那就是人們日漸富裕以及科技現代化的結果。原來千家萬戶普遍以柴作薪,逐漸地棄柴燒煤,又逐漸地燒液化氣,甚至用電。原來的建房,需要大量的木材,現在建房除房頂排棟料蓋瓦之外,其餘門窗都以不銹鋼及鋁合金等科技產品替代。原來家庭用具中的木器,諸如各種桶、桌椅板凳,甚至床、櫃都以鋁或不銹鋼代替,木材用量早已達到飽和狀態,而且需要量日漸減少。如此,山上林木也就無憂無慮地、蓬蓬勃勃地生長著,而且越長越茂盛,形成美麗的大自然景觀。這就是一種現實,這現實人皆有目共睹。這無疑是四十年改革的巨大成果之一,但願青山永駐,綠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