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琴,你應該感謝姐姐,如果不是姐姐遭了這麼大的難,根本不可能生下你雞精。”一直以來,範萬秋在小女兒範琴的面前,從來不回避她出生的“背景”。 範萬秋生於1949年,家住重慶市合陽城街道葡萄街,下崗前是國有企業合陽絲綢廠的職工,1981年有了可愛的女兒範開群。妻子沒有工作,就在家專門帶女兒,平時開點兒荒種點兒菜,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然而命運之手翻雲覆雨。1983年7月,平時活蹦亂跳、愛說愛笑、已兩歲多的開群突然不能說話,身子變得像麵條一樣無力,不能直立,目光呆滯。範萬秋想到幾天前女兒發的那場持續了3天的高燒,除此,女兒的手臂上在高燒期間還出現了細密的疹子。這兩點當時都沒有引起範萬秋和妻子足夠的重視。他們認為發燒是感冒,手臂上的疹子則應該是“出麻子”,都不是什麼要緊的病。他們把開群送到一家小診所輸了幾天液,開群很快就痊癒了。哪想到,出院後女兒就變成了這樣。忠厚的範萬秋沒有把心思放在追究醫生的責任上,而是帶著女兒到處求醫。 一晃兩年過去了,範萬秋求醫的腳步遍及重慶各大醫院,隨後又去了成都華西醫院等多家醫院,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依然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孩子大腦神經不可逆轉性重度損傷,成了智力低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終身只能在床上度過的重殘者。這些年求醫下來唯一的收穫便是醫院出具的一張證明,證實範開群是一個重殘患兒,允許範萬秋夫妻再生一個孩子。一開始,範萬秋不同意再生孩子,覺得這樣對開群不公平,但妻子的話提醒了他:“我們能照顧開群一輩子嗎?萬一我們走在她前面,誰來照顧她?” 範萬秋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於是默許了“再生一個”。1986年7月29日,範琴出生。因為有前車之鑒,範萬秋和妻子在撫養小女兒範琴時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範琴的成長很順利,轉眼她就8歲了,是個天真活潑、聰明過人的姑娘,一上小學就拿了全年級第三名。 然而1996年4月,小女兒才10歲,範萬秋就下崗了,家裏頓時失去了唯一的生活來源。範萬秋在單位是負責絲綢紡織方面的技術工種,下崗後根本找不到相應的工作,不得已,他只得去一家生產建築材料的工廠當了門衛 ,每月工資只有150元。此時範開群已經16歲,因為大小便失禁,每次大小便都需要把她抱到廁所裏完成。妻子的身體不好,很難抱得動,更多的時候只能由範萬秋下班後來做這些事…… 大山一般的重擔,一下子全壓在了範萬秋的肩上。懂事的範琴不忍看見爸爸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她試圖為爸爸分擔。一天,範琴回家,爸爸還沒回來,媽媽也不在家,她剛打開書本準備做作業,就聞到姐姐房間裏飄出一股臭味。她走過去,看見姐姐把褲子弄髒了,便想給她換下來。她用盡吃奶的力氣翻動著姐姐的身子,不想,姐妹倆一起摔倒在地,姐姐沉重的身子壓得她流下了眼淚。就在這時,範萬秋回來了。聽見小女兒的呼救聲,他奔過去,趕緊把大女兒抱上床,把小女兒拉起來。他一邊給大女兒換衣服,一邊大聲數落範琴:“誰讓你照料姐姐了?你管好自己的學習就行了!”這是爸爸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範琴不明白自己好心幫爸爸照料姐姐,為什麼反而會惹他生氣?她流下了委屈的眼淚。 伺候好了大女兒,範萬秋第一次向範琴講述了命運賦予她的“使命”:“琴兒,我本來想等你再長大點兒才和你講這樣深沉的話題,但現在只能提前告訴你。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你將來要肩負著照顧姐姐的擔子。你要想讓姐姐將來過上好一點兒的日子,就必須讓自己足夠優秀。所以你必須趁爸爸媽媽還能照顧姐姐的時候,努力讀書,奮發成才,而不是現在就讓姐姐成為你的拖累。”小小的範琴,還不能完全理解爸爸的苦衷,可從爸爸潮濕的雙眼裏,她看到了遠比給姐姐換衣服更高遠的期望。 現在還不是交接的時候 使命的授受,從來都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現實的嚴峻一目了然,150元的工資養不起這個家,更撐不起兩個女兒的未來。範萬秋不能安於只做一個門衛了。他向單位申請,自己只上夜班,這樣白天就可以利用起來做別的事情。正好這時,社區受交通局委託招聘臨時指揮交通的協警,範萬秋趕緊報了名。於是,每天早晨上完晚班的他,必須得馬上趕到指定的交通要道,協助交警指揮路人和車輛,工作時間是交通最擁堵的早晨。這樣,每月又可以增加100多元的收入。發現還可以擠出時間,範萬秋又到一些裝修公司做“跑腿工”,裝修工人需要什麼東西,他會騎自行車及時趕到,幫忙代購或是受委託方要求,從其他地點把東西取過來。這樣,每月又可以創收一兩百元,加上妻子種菜能節省一部分生活開支,這個家總算能艱難地支撐下去。 範萬秋每天把時間掐得很准,在做“跑腿工”的時候,他會保證最後一單活做完後,能順便騎車趕去接小女兒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女兒的作業,再輔導她做新的作業。這個時候,妻子在廚房做晚飯,做好後她先喂大女兒吃,然後等待小女兒做完作業,一起吃。待範琴睡覺後,範萬秋再抱大女兒去上廁所,給她洗澡。然後打個盹兒,再去上夜班……範萬秋的心血沒有白費,範琴的成績一直在班裏名列前茅。1999年她考上了一所重點中學。 2002年,範琴念高一的那個暑假,目睹了姐姐範開群製造的一起“恐怖事件”。那天,她正在家裏做作業,突然聽見姐姐的房間裏傳來陣陣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她跑過去,只見姐姐呼吸困難,面色蒼白,好像隨時都可能憋過氣去。此時媽媽在菜地,她只能打電話給爸爸。範萬秋飛快地趕了回來,抱著大女兒就往外沖。在下最後一級樓梯時,因為體力不支,範萬秋摔倒了,手腕被磕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他顧不上疼痛,依然抱著大女兒往前跑,直到把她送進了最近的醫院急救室後,才累得癱坐在地上。經過搶救,範開群活過來了,醫生說她是因為感冒導致肺部感染,痰積在喉嚨,要是再晚半個小時,就沒命了。 範萬秋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好像經歷這場生死之劫的是他自己。看著爸爸流血的手腕,範琴哽咽了量膚訂製,心底埋藏了很久的想法又冒了出來:“爸爸,我不想讀書了,想留在家裏幫您照顧姐姐,或者找份工作,替您分擔生活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