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背包客都說過,旅途上最難受的,並非找不到工作、並非跟黑心房東「大戰」、並非看著戶口只剩下幾百元時的惆悵、並非獨個兒在異鄉病個半死的煎熬... 而是,怎樣笑著面對別離。 可能,每次別離大家都會說:「來台灣玩記得找我呀/ Call me when you visit Japan/ Korea/ Germany/ France/ England/ Turkey/ Italy/ Russia/ America...」,或說:「I will be your guide when you visit Hong Kong!/ 來香港帶你去玩吧!」,我們忍著淚水,說著這些客套說話,深知天各一方、各人有各人的生活,這次一別,理應是永別了。 此後,你去日本台灣,可能對方又恰好離開,他/她來香港,可能你又去了工幹,緣慳一面,但時間過得久了,可能你又覺得,算了吧,反正只是一個從沒落實的約定,反正大家也是萍水相逢。 更難受的,是曾經同生共死、一起生活過的戰友。 在澳洲Working Holiday時,曾跟一位香港朋友,與幾位台灣朋友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尤有默契,早已超越了朋友的地步,甚至覺得是一家人了。我們曾約好過要出席大家的婚禮、曾說過要一起自駕遊台灣,後來即使散落在澳洲各處,仍會不時通電話、傳短訊,若說真能徹底保持聯絡,他們可能是最名列榜首了。 然後,有一天,他們突然完全消失在我們的生命中。 Facebook被block了、Whatsapp也block了、電郵不再回覆、電話不再聽,哪管你再怎樣苦苦相求、裝著沒事地如常發一個個永不回覆的電郵,對方也再無回覆。直至,你開始覺得,別再犯賤了,既然對方堅決斷絕一切來往,你也別自討苦吃了。 後來,我的朋友曾跑到台灣,但願在路途上遇上他們,當然,實現不來。很荒謬吧?曾經稱兄道弟、曾經患難與共,到最後,原來科技發達,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當電話也不願接聽時,我們便別無他法了。 明明,前幾天,我們還笑說著在WWOOF農場中那胖主人的怪事呀,我們還分享最近遇上甚麼怪人呀,為甚麼...突然之間,這一切徹底消失了? 如沒有一張張照片證明,那些「家庭照」、那些在不同地方拍攝的趣怪照、那些我們真心的笑容,我還以為,這一切是場夢,他們,從來沒有在我生命中出現過。 旅途上遇上過無數友情的破落,甚至反目成仇,我都沒覺太大唏噓,唯獨是這一段真摯的友誼,我們一起生活過、一起度過難關、一起戰勝個個挑戰的真正友情,才令我覺得可惜、無奈。 事出必有因,我們想來,其實怎也搞不清到底何以對方要絕情至此,還要在一瞬間把這段好好建立的友情徹底摧毀,毫無先兆。無論我們怎樣苦思,這一切也只能是個永遠的謎、永遠在心中的一個遺憾。 我是一個比較重情的人,也許有人會說我是一個比較感性的人。我很珍惜在每一個地方得到的每一段友情,哪管在學校、在工作、在興趣班、在不同聚會中...我也會努力去保持聯絡,珍惜每一段友誼,可是,一如那一段友情,你自會發現人生中有很多寶貴的友誼,原來真會不動聲色突然流走、毫無跡象可言,仿佛這個世上有一個異空間,會把這些錯付的感情帶到那個無盡的黑洞中。 你會不斷反覆思量,到底我是否做了甚麼深仇大恨的事,會令對方恨之入骨,定抑或,這些根本就是一場夢?只是在某個時空中擦身而過,難聽點說是,互相利用? 當一些不太深交的友誼有你生命中淡去,你可能不覺甚麼,最難受的是,一些真正交心過的友情,突然間在你生命中完全消失,你連一個「笑著面對別離」的機會也沒有時,那種空虛落寞,才是人生中最重的煎熬。 有人說,不想受到傷害,請別放太重的感情。愛情方面我可能學會了,友情方面,我真仍未學得來。假如每一段感情都要「諗過度過」,凡事留一線,戴著一個假面具來交心,人不會活得太累嗎?為甚麼,這些友情只能活在某個時空,當你畢業了、離職了,就一生不再相見,甚至要決絕地在生命中剔除? 我想不通。 終於,我發現這些友情的破滅,並非單是這些「遙遠的距離」而失去,在你身邊、每一天的生活中,這「計時炸彈」可能也隨時爆發。 Touchwood,我沒有經歷過「死別」,但「生離」,也真夠痛了。 也許,這個艱難的人生一課,我還有很漫長的課堂要上,只願不會早就傷得焦頭爛額。 照片中的你們,我從此沒有再見過了,你們還好嗎? 茫茫人海中,願某天我們能在世間某角落再見。 攝於Hervey Bay, Queensland @ Australia Facebook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360.days.in.australia